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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刺客聂隐娘前,需要提前做哪些功课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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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影欢迎您

侯孝贤的新作《刺客聂隐娘》已于8月27日在中影南方国际影城热映中,影片曾在今年戛纳电影节上获得最佳导演奖,而片中文言文的对话与大段的写意留白也为普通观众观众设立起一道门槛。如果你对侯孝贤的电影风格并不熟悉,不妨先来做做以下功课,帮助你在看片时能更好的理解。

“现在没人这样拍电影了,但我只会这样拍电影。”

---侯孝贤

?电影取材于唐朝裴鉶短篇小说集《传奇》里的《聂隐娘》一篇。侯孝贤从大学就开始看唐传奇小说,聂隐娘是他最喜欢的一篇。所以首先,我们可以读读一千七百字的小说原文,虽然电影的情节和原著有较大出入,然而基本的人物设定是可以通过原著理解的。


  聂隐娘者,贞元中魏博大将聂锋之女也。年方十岁,有尼乞食于锋舍,见隐娘,悦之,云:“问押衙乞取此女教。”锋大怒,叱尼。尼曰:“任押衙铁柜中盛,亦须偷去矣。”及夜,果失隐娘所向。锋大惊骇,令人搜寻,曾无影响。父母每思之,相对涕泣而已。


  后五年,尼送隐娘归,告锋曰:“教已成矣,子却领取。”尼亦不见。一家悲喜,问其所学。曰:“初但读经念咒,余无他也。”锋不信,恳诘。隐娘曰:“真说又恐不信,如何?”锋曰:“但真说之。”


  曰:“隐娘初被尼挈,不知行几里。及明,至大石穴中,嵌空数十步,寂无居人。猿猱极多。尼先已有二女,亦各十岁。皆聪明婉丽,不食,能于峭上飞走,若捷猱登木,无有蹶失。尼与我药一粒,兼令长执宝剑一口,长二尺许,锋利吹毛可断。逐令二女教某攀缘,渐觉身轻如风。一年后,刺猿猱百无一失。后刺虎豹,皆决其首而归。三年后,能使刺鹰隼,无不中。剑之刃渐减五寸,飞禽遇之,不知其来也。至四年,留二女守穴。挈我于都市,不知何处也。指其人者,一一数其过,曰:‘为我刺其首来,无使知觉。定其胆,若飞鸟之容易也。’受以羊角匕,刀广三寸,遂白日刺其人于都市,人莫能见。以首入囊,返主人舍,以药化之为水。五年,又曰:‘某大僚有罪,无故害人若干,夜可入其室,决其首来。’又携匕首入室,度其门隙无有障碍,伏之梁上。至瞑,持得其首而归。尼大怒:‘何太晚如是?’某云:‘见前人戏弄一儿,可爱,未忍便下手。’尼叱曰:‘已后遇此辈,先断其所爱,然后决之。’某拜谢。尼曰:‘吾为汝开脑后,藏匕首而无所伤。用即抽之。’曰:‘汝术已成,可归家。’遂送还,云:‘后二十年,方可一见。’”


  锋闻语甚惧。后遇夜即失踪,及明而返。锋已不敢诘之,因兹亦不甚怜爱。


  忽值磨镜少年及门,女曰:“此人可与我为夫。”白父,父不敢不从,遂嫁之。其夫但能淬镜,余无他能。父乃给衣食甚丰。外室而居。数年后,父卒。魏帅稍知其异,遂以金帛署为左右吏。


  如此又数年,至元和间,魏帅与陈许节度使刘悟不协,使隐娘贼其首。隐娘辞帅之许。


  刘能神算,已知其来。召衙将,令来日早至城北,候一丈夫一女子各跨白黑卫至门,遇有鹊前噪,丈夫以弓弹之不中。妻夺夫弹,一丸而毙鹊者,揖之云:吾欲相见,故远相祗迎也。


  衙将受约束,遇之。隐娘夫妻曰:“刘仆射果神人。不然者,何以洞吾也。愿见刘公。”刘劳之,隐娘夫妻拜曰:“合负仆射万死。”刘曰:“不然,各亲其主,人之常事。魏今与许何异。照请留此,勿相疑也。”隐娘谢曰:“仆射左右无人,愿舍彼而就此,服公神明也。”知魏帅不及刘。刘问其所须。曰:“每日只要钱二百文足矣。”乃依所请。忽不见二卫所之。刘使人寻之,不知所向。后潜于布囊中见二纸卫,一黑一白。后月余,白刘曰:“彼未知止,必使人继至。今宵请剪发系之以红绡,送于魏帅枕前,以表不回。”刘听之,至四更,却返,曰:“送其信矣。后夜必使精精儿来杀某及贼仆射之首。此时亦万计杀之。乞不忧耳。”


  刘豁达大度,亦无畏色。是夜明烛,半宵之后,果有二幡子,一红一白,飘飘然如相击于床四隅。良久,见一人望空而踣,身首异处。隐娘亦出曰:“精精儿已毙。”拽出于堂之下,以药化为水,毛发不存矣。


  隐娘曰:“后夜当使妙手空空儿继至。空空儿之神术,人莫能窥其用,鬼莫得蹑其踪。能从空虚而入冥,善无形而灭影,隐娘之艺,故不能造其境。此即系仆射之福耳。但以于阗玉周其颈,拥以衾,隐娘当化为蠛蠓,潜入仆射肠中听伺,其余无逃避处。”刘如言。至三更,瞑目未熟。果闻项上铿然,声甚厉。隐娘自刘口中跃出,贺曰:“仆射无患矣。此人如俊鹘,一搏不中,即翩然远逝,耻其不中,才未逾一更,已千里矣。”后视其玉,果有匕首划处,痕逾数分。


  自此刘厚礼之。自元和八年,刘自许入觐,隐娘不愿从焉。云:“自此寻山水,访至人,但乞一虚给与其夫。”刘如约,后渐不知所之。及刘薨于统军,隐娘亦鞭驴而一至京师柩前,恸哭而去。

开成年,昌裔(此处作刘“昌裔”而不作刘悟)子纵除陵州刺史,至蜀栈道,遇隐娘,貌若当时。甚喜相见,依前跨白卫如故。语纵曰:“郎君大灾,不合适此。”出药一粒,令纵吞之。云:“来年火急抛官归洛,方脱此祸。吾药力只保一年患耳。”纵亦不甚信。遗其缯彩,隐娘一无所受,但沉醉而去。后一年,纵不休官,果卒于陵州。自此无复有人见隐娘矣。


  聂隐娘是唐朝贞元年间魏博大将聂锋的女儿,年方十岁。有一尼姑到聂锋家讨饭,见到隐娘,非常高兴。对聂锋说:“向侠士乞求将这女孩交给我教育。”


  聂锋大怒,大声斥责尼姑。尼姑说:“任凭侠士把女儿锁在铁柜中,我也能偷去。”


  这天夜里,隐娘果然丢失了,聂锋大惊失色,令人搜寻,毫无踪迹。父母每当思念女儿,只能相对流泪。


  五年后,尼姑送隐娘回来,告诉聂锋说:“指导已完,你可以领回了。”


  尼姑忽然就不见了,全家人悲喜交加,问她学到了什么。回答道:“开始只是读经念咒,没学别样。”


  聂锋不相信,又真诚地问女儿。隐娘说:“说真话又恐怕你们不信,怎么办?”


  聂锋说:“但说真话没事。”


  隐娘说:“我最初被尼姑带走时,不知走了多少里路,到天亮时,来到一大石穴中,穴中空阔有几十步大,静悄悄没有住人,猿猴很多,山林茂密。这里已有两个女孩,也是十岁,都很温柔美丽,他们不吃东西。能在峭壁上飞走,爬树像敏捷的猕猴,没有失过足。尼姑给我一粒药,又让我拿一把宝剑,二尺来长,剑锋吹毛断发。让我跟两个女孩学攀登,渐渐感觉身轻如风。一年后,刺猿猴百发百中。后又刺虎豹,都是割掉脑袋拿回来。三年后能飞了,刺凶猛的鸟,没有刺不中的。剑刃渐渐磨减到只剩五寸长,飞禽遇到,有来无回。到第四年,留下二女守洞穴,带领我到城市,我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她指着一个人,一一的把这人的罪过说一遍,说:‘为我把他的头取来,不要让他知道。定定神,象飞鸟一样容易。’给我一把羊角匕首,刀长三寸,我就在大白天把那人杀了,别人还没看见。把他的头装在囊中,返回石穴,用药将头化为水。五年后,尼姑又说:‘某个大官有罪,无故害死很多人,你夜里到他的房中,把他的头割来。’我带着匕首进到他的房中,是从门缝中进去的,没有一点障碍,爬到房梁上,直到他睡觉,才把他的头拿回来。尼姑大怒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说:‘我看他戏弄一个小孩玩,怪可爱的,就没忍心下手。’尼姑斥责说:‘以后遇到这类人,先杀孩子断其所爱,然后再杀他。’我叩拜谢罪,尼姑说:‘我把你的后脑打开,把匕首藏在里面伤不着你,用时取出就行。’又说:‘你的武艺已成,可以回家了。’就把我送回来了。她还说:‘二十年后,才能一见。’”


  聂锋听完,非常害怕。以后,到晚上隐娘就不见了,天亮才回来,聂锋也不敢追问,因此,也不太怜惜疼爱隐娘。


  忽然一天一个磨治铜镜的少年来到聂家门前,隐娘说:“这人可做我的丈夫。”


  她禀告了父亲,父亲不敢不答应。隐娘便嫁给了他,她丈夫只会磨镜,没别的本事。父亲供给他们丰厚的吃穿,在外居住。


  几年后,父亲去世,魏帅稍微知道一些隐娘的特异本领,便花钱请她代理左右吏,就这样又过了数年。


  到了元和年间,魏帅和陈许节度使刘昌裔关系不好。便派隐娘取刘昌裔的首级,隐娘刚辞别魏帅。刘昌裔会推算,已经知道隐娘会来。便召集府中的武官,命令他在第二天早晨到城北等候一男一女,他们各骑一白一黑的驴来到城门,遇有喜鹊在男人前面乱叫,男人用弹弓射没打中。妻子夺过丈夫的弹弓打,一下便打中了喜鹊。武官就对他们鞠躬说:“刘仆射想见你们,所以让我们从远道赶来恭敬地迎接。”


  隐娘夫妻说:“刘仆射果然是神人,不然的话,怎知我们要来呢。我们愿见刘公。”


  刘昌裔慰劳了他们,隐娘夫妻叩拜说:“我们对不起仆射,罪该万死。”


  刘昌裔说:“不,各为其主,人之常情,魏帅和我没什么区别,愿请你们留在这里,不要有疑虑。”


  隐娘感谢说:“仆射左右无人,愿意弃他投你,我很佩服你的神机妙算,我们知道魏帅不如你。”


  刘昌裔问他们需要什么。回答道:“每天只要二百文钱就足够了。”


  便依顺了他们的请求。一天忽然不见了那两头驴,刘昌裔派人寻找,不知去向。后来暗中搜索一个布袋,见两个纸驴,一黑一白。


  一个多月后,禀告刘昌裔说:“魏帅不知我们在这住下,必定会再派人来,今夜请你剪发,用红绸包上,送到魏帅枕前,表示我们不回去了。”


  刘昌裔照办。到了四更,隐娘回来了,对刘昌裔说:“信送到了,后半夜魏帅必派精精儿来杀我,还要取你的首级,现在我们也要想方设法杀他,希望你不要担忧。”


  刘昌裔胸襟开阔,气量宽宏,也毫无惧色。


  这天夜里,烛光通明,半夜之后,果然有一红一白两面旗帜,,得意地在床的四周互相击打转悠。很久,见一个人从空中跌下来,身首异处了。隐娘也出现了,说:“精精儿已被我打死。”


  将精精儿的尸体拉到堂下。用药化成了水。连毛发都不剩。隐娘说:“后半夜会派妙手空空儿再来,空空儿的神术,人不能看见他是怎样变化的,鬼不能跟着他的踪迹,他能从空虚中进入阴间,善于用无形攻击有影的世界。我的武艺是赶不上他,这就看你的福份了。你用和田玉围绕在脖子上,盖着被,我变成一只小飞虫,潜入你的肠中伺机而动,没有其它的方法逃避开。”


  刘昌裔按她说的办。到了三更,刘昌裔闭着眼睛却没睡着,果然听到脖子上砰的一声,声音特别大。隐娘从刘昌裔的口中跳出,祝贺说:“仆射没事了。这人像只矫健的鹰,一搏不中便远走高飞,他耻辱于没有击中,不到一更,他已飞出一千多里了。”


  他们察看了那些玉石,果然有匕首砍过,痕迹有几分深。对此刘昌裔给隐娘夫妇送了厚礼。


  元和八年,刘昌裔从陈许调到京师。隐娘不愿跟随去京里,她说:“从此我要在山水间寻找,遍访得道高人。只求给我丈夫一个虚职。”


  刘昌裔如约照办。后来,渐渐不知隐娘的去处,到刘昌裔死在统军职位上,隐娘骑驴到了京师,在刘昌裔的灵前大哭而去。


  开成年间,刘昌裔的儿子刘纵拜受陵州刺史,在四川栈道上遇见了隐娘,面貌和当年一样,重逢很高兴,她还像从前那样骑一头白驴。对刘纵说:“你有大灾,不应到这来。”


  她拿出一粒药,让刘纵吃下。她说:“明年赶紧辞官回洛阳,才能摆脱此祸。我的药力只能保你一年无患。”


  刘纵也不太信,送给隐娘一些彩色丝绸,隐娘没要,沉浸在往事之中飞走了。


  一年后,刘纵没辞去官职,果然死于陵州。从那以后再没人见过隐娘。

?知道了原著中的基本人物故事,我们接下来可以阅读整个电影的故事大纲,而电影的剧本也是基本根据这个大纲而补充完成的。

在这里需要特别补充的是[藩镇割据]和[青鸾舞镜]两处:前者大家基本都有在中学历史课本中学过,这也是影片的历史大背景,对于情节的走向有重大影响。后者关于青鸾鸟的传说需要提前了解一下:罽宾王于峻祁之山获一鸾鸟,饰以金樊,食以珍羞,但三年不鸣。其夫人曰:尝闻鸟见其类而后鸣,何不悬镜以映之。王从其意,鸾睹形悲鸣,哀响中霄,一奋而绝。后因以“青鸾”借指镜。这个典故贯穿影片始终,揭示了电影“一个人没有同类”的主旨。

时间:公元-年的唐朝


  

背景:安史之乱后,各地藩镇的势力,与朝廷或消或长,其中最强的是“魏博”藩镇。


  

主要人物:


  


  田季安(魏博藩主)


  


  聂隐娘(田季安的表妹,自小被道姑带走,被训练成一名杀手,回来要杀田季安)


  


  嘉诚公主(自京师长安嫁到魏博时,田季安四岁,收为己子教育长大,终其一生,不让魏博藩镇的父子两代,踰过黄河,维持了近二十年的和平局面)


  


  道姑(嘉信公主,与嘉诚是双胞姊妹,训练杀手专门刺杀暴虐的藩镇)


  


  聂田氏(聂隐娘母,嘉诚公主的录事官)


  


  聂锋(聂隐娘父,掌管军纪)


  


  田兴(聂隐娘舅,军将统帅)


  


  乳母


  


  田元氏(田季安妻)


  


  胡姬(田季安妾)


  


  夏靖(田季安贴身侍卫)


  


  负镜少年(倭国人,遣唐船上的工匠,遇船难,滞留在唐土,救了聂隐娘的父亲和舅舅)


  


  1.聂隐娘杀大僚未成


  


  晌午,聂隐娘隐在树上,等待阳光与云的变化,在一暗之间,纵入大僚府内的后厢。


  


  利用婢侍退尽、卫士交班的短瞬空当,隐娘到了大僚卧着的榻前。大僚身上两个小儿睡得熟,隐娘无法下手,却惊醒了大僚。拿刺客!隐娘已不见踪影。


  


  2.师父的教谕


  


  隐娘回来道观,道姑怒问:“何以回来这么晚?”


  


  “大僚小儿可爱,未忍便下手。”


  


  道姑严斥她:“以后遇此辈,先杀其所爱,然后杀之。”


  


  3.师父送隐娘回家


  


  魏博的都城,魏州,晨鼓三千击,城门开。道姑白衣白驴,女徒黑衣黑驴,两人进城。


  


  城内的聂府,是掌管军纪的“都虞侯”聂锋家。聂锋已上工,当家的聂田氏,衣妆俨然。忽然府前骚动,说是一名道姑领着七娘回来了。


  


  “七娘!”乳母放声大哭,十三年前给带走的娃儿,如今长这么高是姑娘了。


  


  聂田氏出至厅中。母女乍见,疏离的女儿,互相并不喊。


  


  道姑与聂田氏,相望时,意味深长。待众人回过神来,道姑已消失不见。


  


  4.乳母讲十三年前


  


  乳母服侍隐娘沐洗更衣。把隐娘当成还是十三年前的女娃儿对待。主仆俩,照样还是,一个叨叨不绝,一个当成耳边风。


  


  乳母讲起十岁那年隐娘给道姑带走,聂锋夫妻为了找女儿,求神问卜,直到两年后,有商人从南方来,带口信说,一名道姑领着女徒至旅栈相见,将一包物件托商人带到了魏州,交给聂锋,那道姑指女徒说:“这孩儿有宿业未了,跟我学道,道成后自会返家,现下不必苦苦相寻。”打开,是隐娘离家时穿的衣裙,以及一块羊脂玉玦。从此,聂锋夫妻才息念。


  


  沐洗毕,乳母为隐娘梳头。讲起十三年前那个多事之春,先是藩主田绪,即当今藩主田季安的父亲,夜里暴毙,然后道姑带走隐娘,乳母说:“都说你给道姑带走,我说七娘那脾气,她要不走,谁也带不走!”


  


  隐娘贴身襦衣前,系着的一枚羊角匕首,令乳母十分骇异。


  


  5.师父与嘉诚公主


  


  梳起发髻的隐娘,目视镜中人。


  


  当年十岁的她,总是跟马儿一起。她看见骑马出府的父亲被一名化缘的道姑拦下,说了些话,但父亲不理会走了。她看见的道姑,竟然跟嘉诚公主这样相像!她心目中永恒的图像,是那位在轩堂前抚琴说故事给她听的嘉诚公主。

 


  6.隐娘为嘉诚公主恸哭


  


  典丽女装出现的隐娘,格外清俊。


  


  聂田氏捧来当年商人带回的那块羊脂玉玦,交给女儿佩戴。


  


  此玉玦,说是藩主田季安十五岁行冠礼时,嘉诚公主取出一对,一支给田季安为贺,另一支,给隐娘。愿望着促成他们这对表兄妹,缔结良缘。隐娘没有忘记这一幕。


  


  于是聂田氏讲嘉诚公主之死。三年前皇兄崩,皇侄继位一年又崩,告哀使者来报时,嘉诚大恸咯血,珠玉断碎在地上。那些随嫁从京师带来繁生到上百株的白牡丹,一夕间,全部萎散。


  


  隐娘泪水迸溅,拿了布帕蒙住脸,闷声恸哭。


  


  7.隐娘开始侦察藩府


  


  鸟瞰视角下的田季安府。每一样景物,都是记忆。


  


  那茵草地的轩堂前,曾经是白牡丹苑圃,盛开似千堆雪。嘉诚公主就在堂前教她古琴,说青鸾舞镜的故事:“罽宾国国王得一青鸾,三年不鸣,有人谓,鸾见同类则鸣,何不悬镜照之,青鸾见影悲鸣,对镜终宵舞镜而死。”


  


  抚琴时候幽丽似兰的嘉诚公主,是抑郁的,从风华的长安来到魏博,民风勇狠,嘉诚就像青鸾一样,死在陌土没有同类。


  


  稚童吃吃的笑声打醒了隐娘,树下两个孩子惊奇望着她,叫她下来。她驯良落地,小羊一样,孩子们触唤着她。


  


  喊声寻小儿,一名娉婷妇人给拥簇着走来。隐娘认出那妇人,是当今藩主田季安的正室。


  


  8.隐娘认出表兄田季安


  


  此时,府内前面的议事厅,田季安正听着老臣和随军的报告。突然警钟大响,有刺客!田季安跃至后面院中,见刺客正上树,夺过卫士手中的殳就掷去。


  


  隐娘略一闪,殳钉在树上。她目视掷殳人,认出来是当年唤做六郎的表兄,田季安。


  


  此瞬间,田季安的贴身侍卫夏靖,蹿上树去追击刺客。


  


  田季安入宅内探巡,由于掷殳过猛,流出两道鼻血,一抹弄得半张脸是血,非常吓人。田季安常激动就流鼻血,见血就暴怒,侍从熟练地护理着。


  


  宅内妻小们都没事,田元氏只说:“孩子们玩鞠撞见的,黑衣女子,似乎并无敌意。”


  


  后厢内一边发出缉捕令,一边加强防御措施。追拿刺客失败的夏靖回来,手上一物,交给田季安说:“此物为刺客用,潜伏树上时藉力之用。”


  


  一把铁器,似刀似钉,田季安攥刀钉回议事厅,说:“刺客是女子。”


  


  9.田季安怒贬田兴


  


  议事厅召开会议。发言的都是年轻的藩镇派,内容是会议前就已议定好的方案,召集会议只是告知,然后田季安裁决。


  


  属于朝廷派的老臣老将们,看在眼里都明白,只有一个老杠子头又放炮,那态度,把田季安还当成子侄辈的在训斥,连朝廷派也快听不下去。


  


  田季安一脸轻蔑,把玩着攥在手中的刀钉。


  


  聂锋欲开口转圜,田兴已先发言,讲得入情入理,果然是广受爱戴的军将统帅。田季安目光一倏狰狞,突然将手中把玩的刀钉向田兴掷去,就掷在一毫之差的屏风上,咆哮说:“临清边境多事,劳田都头即刻出发,前往绥靖!”


  


  10.田兴假装中风


  


  暮鼓八百击声中,忧心忡忡的聂田氏,既不见早上才返家的女儿踪影,又等不到丈夫回来,只见聂锋的随军飞报进府,报说舅老爷给主公贬去临清,老爷为此去了舅老爷家。


  


  聂田氏赶到哥哥家,只见田兴躺在榻上,满身艾草灸针,瘫痪不能言,说是中风。探视过哥哥,聂田氏告诉聂锋,女儿已返家。


  


  11.隐娘向父亲说出自己是杀手


  


  隐娘自小与父亲是亲近的,由于母亲是嘉诚公主的录事官,长年住在嘉诚邸,所以父女之间有一种无言的相契。父亲问她跟师父学道,学了些什么?她说读经念咒而已时,父亲哑然失笑了。于是隐娘便对父亲据实以告:“我跟师父学剑,第一年,剑长二尺,刀锋利可刃毛。第三年,能刺猿狖,百无一失。第五年,能跃空腾枝,刺鹰隼,没有不中,剑长五寸,飞禽遇见,不知何所来。第七年,剑三寸,刺贼于光天化日市集里,无人能察觉。”


  


  父亲颔首要她继续说。她说:“师父教导我,凡鸟兽一定藏匿形影,所以蛇色逐地,茅兔必赤,鹰色随树,同化于物类之中,冥然忘形。影无形,响应声,无形则无影,无声则无响,是谓隐剑。”


  


  父亲问:“白天节度使府闯入一名黑衣女子,可是你?”


  


  隐娘点头。父亲遂问:“那么,如今你学道回来,所为何事?”


  


  隐娘沉默不语。


  


  12.师父的指令


  


  夜烛映耀下,楼阁房里的隐娘,第一次,对镜看着自己的杀手装束。师父下达指令的声音很柔和:“汝剑术已成,剑道未成,今送汝回魏博,杀汝表兄田季安。”


  


  师父那清肃如水的脸容,也是那抚琴时候嘉诚公主幽丽似兰的容颜。


  


  13.隐娘夜入藩府还玉玦


  


  是夜,田季安宿在胡姬居所。待婢侍们退尽,熏香袅袅,寝榻上的琉璃屏风前赫然一身形浮现,隐娘注目着榻上人。


  


  田季安惊弹起。隐娘将羊脂玉玦放在案前,退出。


  


  持刀打上来的田季安,隐娘只是闪避拨挡,退到门口,一翻窗,上了屋顶。田季安,以及斜刺里加入的贴身侍卫夏靖,也跃上屋,往府外打去。


  


  屋顶下,各方火炬形成的火龙队伍朝府廓外结集,得到飞报率卫士赶来的聂锋,从廓外的坊巷往内包抄,汇成红潮。屋顶上,隐娘一个翻身跃开,落至廓外街心站定,田与夏刷地亦落下,虎峙相对时,隐娘朝夏靖一颔首,转身不见。


  


  14.田季安始知刺客是“窈七”


  


  田季安急回寝居,胡姬把那支闯客留下的玉玦,与田季安身上的羊脂玉玦,两相一并,合成一对,“窈七!”田季安震惊大呼。


  


  玉玦是朝廷所赐,田季安十五岁冠礼时,嘉诚公主取出为贺,一支给他,一支给窈七。田季安明白母亲的心意,但父亲自有他的盘算,昭义藩镇的元谊带五千人马连家眷万余人来投效魏博,结为亲家,如虎添翼。


  


  胡姬是知道窈七的,田季安很多话都跟她说,小时候田季安的性命,还是窈七她爹救回来的。那时他高烧不退,没得救了,小棺材也准备了,就试试姑丈建议的土法,把他用竹篾子席裹好,立在阴凉地里,三天三夜,竟退了烧。他记得在那昏死蒙昧的竹篾隙间,感觉到不远处,有着始终不走开的目光,是窈七不离不弃的凝视目光。


  


  此时夏靖折返,愣怔着。田季安出示手中玉玦说:“窈七,来还这个。”


  


  “窈七!”


  


  “白日里黑衣女子就是她。”田季安喟叹着,“是她。十三年了!”


  


  “怪不得!”夏靖惊叹:“那时候看击鞠,窈七一鞠直直打到元都头他们帐里,差一点打死人。”


  


  那是十三年前三月三,上巳日,在河曲设帐,款待昭义藩镇带兵来投效的元谊家眷,宴游完就看击鞠。田季安叹:“她气恨他们元家一来,咱们的同盟情契,全散解了,她恨这个。”


  


  胡姬打断了两个男人的热烈回忆,问说窈七还玉玦,所为何来?田季安回答:“她是了断旧情,再取我性命。”


  


  15.父母惊悚于女儿回来杀“六郎”


  


  聂府烛光通明,折腾了一天一夜的聂锋夫妻,相对发悚。烛火一颤,帷帐飘了飘,夫妻未察觉楼阁上女儿回来。聂锋茫然对妻说:“当年道姑来杀主公,嘉诚娘娘挡住了,如今徒弟来,谁挡?挡得住?”


  


  16.田季安召见“姑丈”


  


  晨鼓歇止的晨曦里,一夜未睡,处于高烧状态昂奋中的田季安,召见聂锋。竟是要聂锋护卫田兴到临清,务必安全送达。


  


  聂锋说:“田都头昨日回府,即中风痹。”


  


  “假的。”田季安取了符令,交给聂锋。


  


  就在聂锋领命欲去时,田季安喊住聂锋,不是喊职称“都虞侯”而是喊“姑丈”,务必安全送达田都头,前次丘绛副使不幸的变故,切不可发生。


  


  抑制住惊愕的聂锋,迈出门庭时,回转身告以田季安:“昨日窈七已学道归来。”


  


  “昨晚已经会过面。”田季安说。


  


  17.田季安令妻不准有动作


  


  于是田季安到田元氏的居所,就是以前嘉诚公主的宅邸。


  


  进屋见过小孩,令乳母带走。田季安把避在屏风后面的家奴蒋士则叫出来,专为讲田兴被贬事,今已特命“都虞侯”持符令护送田都头到临清,所以三年前丘副使之事,不准重演。


  


  田元氏打量着异样的丈夫,答以知道了。


  


  踏出门庭,仰脸寻睃着四周耸高松木的田季安,想必窈七就在某处伏伺他。而现在他打出了牌,走着瞧罢。他感到激昂。


  


  18.驿亭送行


  


  魏州城外的驿亭,送行就到这里。田兴被贬,不允许带家眷,所以只有一辆牛车,帘幕密掩,载着据说是中风瘫痪的田兴。


  


  秋野辽阔,秋气肃肃,笼罩着驿道上那一行显得孤单的牛车队伍。


  


  19.母亲力阻女儿杀六郎


  


  聂田氏送行了哥哥回家,流下眼泪。


  


  隐娘开门见山说,担心舅舅给活埋是罢,丘绛副使被贬县尉的赴任途中叫活埋了,魏博人人皆知,是拿此事威吓嘉诚娘娘时候的老臣老将。


  


  聂田氏摇头说:“三年前嘉诚娘娘去世,藩内不稳。元都头他们家,打开始,就不放过机会削弱我们田家,田家重臣,一个个都要除去。当年主公一意结为亲家,我知道娘娘怎么想,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是引狼入室,后来——你说主公死得多蹊跷!”


  


  隐娘说:“田绪独夫,祖上是安史贼乱的大将。田绪当年,如何杀他堂兄一家才坐上位子的,国中人都说,河北诸盗残害骨肉,没有比他更残酷了。他作孽太多,自惊自疑,给自己吓死的。”


  


  聂田氏震惊,半晌,说:“你知道带走你的道姑是谁么。”


  


  “师父是嘉诚娘娘的孪生姊姊。”


  


  “那么你知道,道姑行刺主公,是娘娘挡下的么。”


  


  “我知道师父的教诲,隐剑之志,在于止杀。杀一独夫贼子能救千百人,就杀。”


  


  聂田氏震哑。半晌,用母亲的身份口气来压隐娘:“嘉诚娘娘疼爱你,你也只听娘娘的,我就拿娘娘自己的话跟你说。那时候我做娘娘的录事,住在娘娘邸里,半夜听见人声,隐约是娘娘跟一道姑争执。后来,是过了三年你十岁那年,你给道姑带走,直到北来商人送回你的衣物,娘娘看我们伤恸,才找我去说,那道姑是嘉信公主。她们生时,是吐蕃兵入京师打劫那年,孝武先皇出奔陕州,姊妹俩给送到五通观避难,乱平后接回来,留下嘉信由道观养大,跟从德一法师习道,法号华安真人,来去无踪。你七岁那年,她欲行刺主公,娘娘奋力阻住,娘娘说:‘季儿年纪尚幼,主公死,魏博必大乱,非我能掌握。今主公有我督看,季儿靠我教导,我必使父子二人,不踰河洛一步。’”


  


  从来不跟人视线相对的隐娘,此时强烈注视着母亲。


  


  聂田氏铿锵说:“娘娘自京师来,皇兄亲临望春亭饯别,娘娘辞遣了所有侍从,只留下乳娘和一名老女带来魏博,娘娘与魏博同患难、共生死的决心,是这样!”


  


  隐娘答以:“安、史乱天下,至今贼寇犹互相征伐不已,又不能王,又不能霸,荼毒百姓,贼寇猛于虎。”


  


  聂田氏摇头怒斥:“嘉诚娘娘来魏博时,六郎四岁,收给娘娘带时五岁,六郎心里是向朝廷的。今要除却六郎,嫡子田怀谏,才九岁,六郎不在,谁掌魏博?元都头元家!他们跟朝中,是敌峙的。元家家奴蒋士则阴狠,你要魏博给他们拿去?你置魏博于何地?置田家,置你阿爹于何地?”


  


  隐娘不语。


  


  20.隐娘跟踪元家的暗杀队伍


  


  月夜悄然,鸟瞰视角下,一快马入使府,来人去了田元氏居所。蒋士则听毕来报,立即调度六名黑衣人出发。


  


  宵禁紧闭的城门,但黑衣队伍一扬令牌,便给放行出城。不久,城侧高墙,跃下隐娘,取了马跟去。


  


  郊野,月西斜。驿道一分为二,岔路口已有三名黑衣人在等。待六名黑衣人至,会合后兵分二路,三人走右路,六人走左路。人马远去不见后,隐娘至,不犹疑地择了六人走的左边驿道。


  


  21.聂锋和田兴调虎离山


  


  天蒙蒙亮时,一处员外的园宅,六名黑衣人抵达,入内稍歇,待命。不久,前方回来的探子,报说田兴和聂锋一行人,就在不远客栈,已布署好,只等支援队伍到。于是黑衣人开始换装,一一穿戴上园宅内先就准备好的驿官衣帽。隐娘在外,见探子与一名黑衣人从宅里出来,尾随去。


  


  至客栈已天亮,栈前停着牛车和扈从的马匹。隐娘绕到后面,见栈里的掌柜仆役已遭控制。


  


  很快,装扮成驿官的黑衣人入栈,报说闻知田都头与都虞侯两位大人在此,特备来酒馔相送……双方应答时,迅即一黑衣人出手掷网撒开,罩住对方,正拉住收网,隐娘猛然落地踢开那人,匕首一扬破了网,却见网中人并无父亲和舅舅,立刻明白了。


  


  隐娘跃出店,跳上店前一马,策马疾奔。


  


  22.负镜少年救援聂锋和田兴


  


  隐娘快马走捷径,追赶刚才分岔路上的另一支队伍。


  


  另一条驿道,有小路斜往坡林。出林子,有村落。村店门户洞开,村民将一名昏瘫随军抬进屋,空气中是残留的迷药味。有参天古松,隐娘不勒马,藉马奔的速度一跃,蹿上树顶。放眼看,不远处乱鸟散飞,晨曦下的林间有反射光闪现。


  


  林间四匹马,山漥处,四名黑衣人正铲土下坑,坑里是中了迷药不省人事的田兴,旁边倒着聂锋,受伤不能动弹。


  


  埋得大半时,一名背上缚着铜镜的少年突然蹿出,手中短棍打向一个黑衣人胫骨,倒在地上嚎叫。


  


  少年跑往林间,以树木掩护,坑边三个黑衣人追撵上去。少年脚下快疾,铜镜反射着晨光,往来突蹿,眼看要被追砍到,突然迎面回转一矮身,手中短棍打向黑衣人胫骨,又打倒一个。


  


  就在剩下的两名黑衣人包抄着少年,逼到死角时,隐娘从树上落下,将黑衣人击杀。


  


  23.负镜少年与采药老者


  


  在村民帮忙下,昏瘫的泥土人田兴给抬进村店,受伤的泥土人聂锋亦扶进屋。


  


  刚才路边牵着两只驴的采药老者已在店中等候,跟少年是一伙。老者为聂锋扎伤,并指导少年取叶药,在田兴和随军鼻下点燃,以解迷药。


  


  原来,老者以磨镜为业,秋冬往南方去,春夏朝北地走,一路采收药材制成丸药,发卖救人。少年是途中遇上的,相伴而行,有四年了。少年倭国人,唐语不灵光,惯以笑脸代替说话,笑里充满善意。


  


  24.父亲要隐娘护送舅舅


  


  苏醒后的田兴,好汉一条。唤隐娘“窈七”,百感交集。


  


  原来,半途田兴和聂锋,带一名随军,绕别路走了,计划到这里的村店换马,直奔临清,却天还没亮,一下进来四个人,用迷药蒙。伤弱的聂锋唤隐娘说:“帮爹一件差事,护送舅舅到临清,成吧?”


  


  “成。”


  


  田兴喊随军说:“你这就回魏州,见到主公,把令符交还,报告经过,请主公出动人马接返都虞侯。人马不到,我们不走。”


  


  老者便提议,附近有一山村,鲜少人知,每年秋天来此收集药材,村中人都认识,可以安顿。


  


  于是雇了村民用竹篼抬聂锋,一行人随老者往山里去。


  


  25.避兵乱的桃花源


  


  山崖,看来像绝壁,转过去,却豁然开朗,就像避秦的桃花源,有田舍,有水渠,狗吠声起,小孩大人跑出来。


  


  安置好聂锋。村民将所采药草交给老者,换取药丸。


  


  妇女取家中铜镜出来,交给少年打磨。去秋少年初次到此,今年来,村人已当他是自家子弟出外又回来的,亲热狎闹着。虽然倭语杂一些唐语,却毫不妨碍少年与村人笑谈不休。


  


  隐娘上了树,将村中及山林地势,看得明白。往树下看,只见少年磨镜,老者身边围绕着村人,要听外面世界的故事。


  


  26.负镜少年使得隐娘笑了


  


  秋阳斜去,村人渐散,隐娘下树来。


  


  少年一向的未语先笑,灿如阳光。


  


  隐娘问少年缚在背上的铜镜:“古镜?”


  


  少年将铜镜卸下,递给隐娘,翻过铜镜的背面指看铭文,倭语夹唐语热情说:“是唐土汉朝初时的镜,传家宝,能避邪驱魔……”


  


  老者过来,译给隐娘听,是少年的新婚妻子为他缚上铜镜时说的,妻子已有身孕,此去唐土不知何时返家,见镜中人,也像见到儿女。少年常拭镜,想念着妻子。


  


  原来,少年的祖先是新罗渡海去建造法隆寺的“渡来人”,铸匠世家,少年继承祖业,曾在寺内随僧人学习棍法,以短棍防身。倭国选派遣唐僧,所组船队,作为铸匠的父亲光荣获选,先给少年办了婚事。但遣唐船遭遇风暴,折返了。来年,少年代替伤病的父亲上船,又遇风暴,船难漂流到浙东沿岸,给人救起。在那里,遇见了磨镜为业的采药老者,就随老者往北走,等待有回乡的遣唐船。


  


  这一趟,少年打算再往北走,去新罗,从那里回乡,海路近得多,也许比较安全。


  


  不与人视线相对的隐娘,此时自自然然注目着少年。这种注目,让少年只管用倭语絮絮讲着而不觉得对方听不懂。这种注目,也让少年告白一样,讲起饯别时,妻子为他舞了一段雅乐。少年流漾着记忆之光的脸,竟使隐娘笑开来。自与师父学道成为一名杀手后,她就不曾笑过。此时她咧开嘴没有保留的笑容,显得有点傻。


  


  27.元家派来杀手精精儿


  


  是晚,十六的月亮。山村静好,一宿沉寂。


  


  微光中,杀手精精儿,奇异形貌浮现。


  


  破晓前,鸡鸣此起彼落,汇成一片。骤地,鸡鸣突止。少年睁眼起床,发现屋中隐娘并不在。


  


  曦明,浓浓的岚雾深处,隐娘迎出,截住精精儿。


  


  两人交战起来。只听见群鸟惊飞,叶散枝断,简直见不到他们的形影。精精儿,是至今唯一能够匹敌隐娘的对手。


  


  陡然,静无息,纷扬的细尘微物飘止下来。一阵滚落声,坠入山间。


  


  少年持短棍走出屋外查看,见逐渐散去的晨雾里,隐娘孤身一人走出。


  


  28.田季安迎宴朝廷中臣


  


  按先前议定好的剧本,田季安亲自到黄河口,迎接朝廷路过魏州去成德授旌节的中臣。


  


  晚宴,隆重又奢华。胡姬率领众伎起舞,胡风胡乐,一派欢放。


  


  席间,有家臣趋近耳语,田季安离开,至屏风隔开的偏间,随军报说田兴派来信使禀告,早五日已至临清。田季安关心的是聂锋,得知已进城回到府里,与贴身侍卫夏靖一望说:“打个赌,窈七就在咱们屋里。”


  


  29.纸人欲杀胡姬


  


  使府内一隅,井盖的隙缝间,钻出一片人形剪纸。人纸贴地直行,遇墙贴住壁立起来,有丈高。透薄的人形沿壁而走,遇巡逻的中军便止避,磷光一倏,似瞳目。


  


  30.隐娘救胡姬


  


  舞毕,胡姬率伎退出。


  


  众女拾着舞落满地的珠翠,出至阁道,嬉嬉闹闹追逐着,竟使身体不适的胡姬,落单一人,扶壁而走。


  


  烛灯辉明的阁道,走至转角暗处时,胡姬遭丈高人形一个大掌扑面来,盖住鼻口窒息着。正危急,隐娘至,朝人形吓一叱,就把人形叱杀,化成飘落地面的无害一纸。


  


  隐娘蹲地,诊察着昏厥的胡姬。


  


  众伎骇呼惊跑声,传至宴前,田季安第一时间跃至,护胡姬,大喝窈七住手︰“有本事,就取我性命!”


  


  夏靖从侧腹杀来,两人夹击隐娘。隐娘只防守,不还击。往来几回合,隐娘一出手,打落夏靖武器。复一出手,弹开田季安的剑,匕首抵在田季安喉上说:“纸人阴术,元谊家干的。你要当心胡姬,她有身孕了。”语毕,匕首离喉。


  


  田季安惊过神来,已不见隐娘踪影。


  


  夏靖捡起人形剪纸,端详着,若有所悟。


  


  31.纸人曾杀田季安的父亲


  


  烛光下,琉璃屏风的寝榻上,胡姬已无碍。田季安愤怒到了极点,反而像暴风圈的宁静无风,阴沉得可怕。


  


  一阵乱后不见人的夏靖,出现,手中两片人形剪纸。一片剪纸,是刚才在阁道上拾获的。另一片,纸已发黄,有刀痕划破,夏靖解释说:“这纸人是我父亲去世前交给我的,嘱咐我,那年主公夜里突然薨,父亲在榻下发现这纸人。得知有道姑来,带走窈七,疑心是道姑所为,明察暗访,不罢休,一直追踪到荆南一个道观里,哪里是道姑的对手,道姑斥责说,这种纸人阴术,但凡识破了就不值一文,他们修行,志在大道,这般术士的把戏,根本不在修行法门内。父亲嘱咐我记得这件事。”


  


  田季安拿过剪纸,比对。


  


  32.田季安的狂怒


  


  田元氏居所烛火通明,女眷们获报甚紧张,唯田元氏,保持镇定。


  


  田季安至,将手中已握成绉团的纸人,摔向田元氏,踢翻桌椅陈设,怒气未息,拔剑向画屏劈去,劈成两半。


  


  坐拥孩子们的田元氏,白着脸并无惧色。田季安持剑怒视田元氏时,九岁的长子田怀谏,半步上前,挡在母亲幼弟前面,颤抖不已。四岁小儿,溜下母亲怀抱去捡起地上的纸团,回身拿给母亲……


  


  33.隐娘与师父结案


  


  清早,隐娘来到道观,寻得师父,已经在等她,等她很久了。


  


  师父注视着隐娘,让隐娘自己说。


  


  隐娘默然。但她站在那里,整个人,从里到外,彻底都暴露给师父,让师父裁判。


  


  久久,冷寂如死。而师父并不裁判。


  


  那么她就自己裁判。隐娘跪匍于地,向师父行叩礼,三起三叩。这是谢罪,也是绝恩。


  


  师父遂答以:“剑道无亲,不与圣人同忧。汝剑术已成,却不能斩绝人伦之亲!”


  


  跪着的隐娘,眉目低垂,承受了师父对她的结案。


  


  师父深深一叹,“可惜了……”便闭上眼睛,沉入冥静之中。


  


  隐娘立起,转身离去。迈步走出道观的隐娘,身背完全是放空不设防的。


  


  忽一下,落叶飒起,师父在背后袭来。


  


  隐娘如练成本能反射动作的匕首一出不回身,与师父交手于瞬间。


  


  瞬间的过后,师父收势站定。望着隐娘不回首地直走出道观去,悲与欣,大片殷红,在师父白衣的襟前迅速渲染开来,像一枝艳放的牡丹。


  


  34.田季安的惆怅


  


  数日间,藩镇与朝廷的均势起了变化。田季安成功拖住朝廷中臣,而邻藩成德的藩主继承人也一如所料生变。现在朝廷欲出兵讨伐成德,将取道经过魏博。


  


  如今,藩镇派的主战声,压倒了无声的朝廷派。唯有卢龙藩镇,派来的牙将,颇具说服力地在游说……


  


  争辩声,游说声,都成了嗡嗡的背景声。田季安恍神着,思绪远远在别处——十三年前的上巳日,河曲游宴,一树杏花,风吹雪般飞入飘开的帷帐,嘉诚公主华美如神明。还有绯衣的窈七,在秋千上,在碧天里,飞也似的掠过……


  


  35.隐娘护送负镜少年返乡


  


  秋水长天,有二人同行,一老者,一少年。


  


  蓦然间,见隐娘已候在道边,等老少俩很久了。少年为之而灿笑。隐娘不说话,如一只小羊,加入他们的行列,护送少年北去新罗。


  


  前面就是津渡,水气凌空,苍茫烟波无尽。

 

?当然,如果你实在对这部电影感兴趣,或者是侯孝贤导演的脑残粉,还可以读一下电影剧本。

?如果你怕以上会被剧透,还是想通过自己摸索出电影的趣味,那其实你最需要做的功课就只需要多去看侯孝贤以往的作品,最推荐的是《海上花》。同《聂隐娘》一样,两部影片都是侯孝贤对旧时代的还原,布景服装道具异常精致,加上镜头调度对氛围的营造,映射出独具特色的东方哲学。如果你喜欢《海上花》,相信也会对《聂隐娘》爱不释手。

?这支2分钟的台湾版预告片,是目前认为与影片气氛最贴近的一支,提前感受下:

?最后,千万记得不要抱着去看武打片的心态走进电影院。侯孝贤的“江湖”没有血雨腥风,他关心的,只是一位刺客的侠义之情和内心之下的暗潮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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