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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河村东头的老豆腐坊开了有些年代,磨出的豆腐白嫩清爽,十乡八里的人都慕名而来。
人人都夸该磨坊的豆腐,夸豆腐坊的白掌柜,夸白家的媳妇、娃娃。
要说村里也有四五家豆腐坊,可是任何一家都比不上白家的。
白掌柜名叫白云翔,年轻时跟着父亲跑生意,主要是到十五里坡贩卖黄豆。十五里坡和清水河之间有一段险路,这段路地势崎岖,树木丛生,更有传言说闹过鬼。
这天,年少的白云翔替父亲去给十五里坡的梁家粮食行送黄豆,半路突然杀出来几个黑衣人扬言要抢劫,拉扯打斗中白云翔的脸被划了一个血口,为首的黑衣人撂下一句狠话:“告诉你老爹,要是他再私降黄豆的价格,就等着见阎王吧!”原来,白云翔的父亲卖给梁家粮食行的黄豆不仅颗粒饱满还比市面上的便宜,这就遭到同行的嫉恨。
“爹,你为啥这样做?真不怕遭报复?”年少的白云翔不解地问道。
“做生意就图个诚和廉,我一不偷,二不抢,犯不着怕他们。错的不是咱们,是他们!他们私自哄抬物价,我绝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昧了自己的良心……”老先生猛地抽了一口旱烟,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以后就不用跟我一块去送货了,在家打理杂事吧”说完,吐了一口烟,烟气缥缈无形,“滋溜”一下,消失无踪。
“爹,这‘诚’我知道是‘诚信’,可这‘廉’是什么意思呢?咱家只是贩卖黄豆的,又不是当官的,要什么‘廉洁’呢?”
“这‘廉’字颇有意思,虽然咱家不是做官的,可是一样需要廉正清明。‘廉’字上面是‘广’代表的是房屋,房屋下面的是‘兼’,什么含义?就是说,人啊,有了庇护场所后还要兼顾到那些没有在这房屋里面的人啊……生意往来,有往才有来,奸诈、搞滑头,头顶上的房子就该斜了,根基不稳,风一吹就倒喽!”老先生甩了甩旱烟杆,在黑色布鞋帮上磕了几下,起身回屋去了。
年少的白云翔似懂非懂。
白老先生心气高,终于还是遇害了,在一次送货的途中。
尸体被清水河的村民发现,送回白家的时候,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白云翔跪倒在父亲的尸体旁,哭红了眼睛。在替父亲更换衣物的时候,他发现父亲手中似乎攥着什么东西,费了好大工夫才看到是一块白玉。这块玉正面刻着“诚”,背面刻着“廉”。白云翔拿着这块玉,轻轻抚摸着父亲的手,“爹,请您放心,孩儿一定会谨记……”
白老先生去世一年后,白云翔和梁家粮食行的千金梁桂芝成婚,夫妻二人在清水河村东头的河畔开了一家豆腐坊。虽然日夜操劳,日子倒也过得安稳。白家豆腐坊利用从山间流出的清泉水磨制、浸泡豆腐,选取颗粒饱满、色泽均匀的黄豆碾磨,层层过滤,去除杂质,煮豆花,控制好温度点卤,压制……由于白家制作的豆腐从不掺杂杂质,加上是纯天然手工制作,所有吃起来就有一种独特的甘甜,生意好的时候会从早忙到晚。
看到白家豆腐坊风生水起,村里其他家也开始效仿,可是无论他们怎么模仿,制出的豆腐总比白家的少了一点儿味道。正当白家豆腐坊越来越好的时候,白云翔出事了。他在一次送豆腐的路上滑下山坡,摔断了腿。出事那天正下着大雨,梁桂芝劝他让伙计去送就好,白掌柜说这是一个老顾客,要得急,非要自己送,结果就出事了。这对白家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豆腐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废物’!”同行开始在背后冷嘲热讽。
这话谁听了都不好受,何况是摔断了腿的白云翔。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梁桂芝又马上要生产。为了节省开支,白云翔辞退了跟随自己多年的伙计。开春,白云翔做了爹,喜得“龙凤”。他既喜又忧,自己整天瘫坐在床上,像个废物。他愤恨,焦虑,夜不能寐。
“要不我们也掺点假吧?毕竟……你们娘几个……”深夜,白掌柜躺在床上对妻子说道。
“你……你在胡说什么?”梁桂芝惊坐起来,“你怎么能有这个念头……”
白云翔料想不到妻子竟然这么大反应,“我也是为了你们着想,不忍心看你们跟着我这个废物受罪啊!”说到动情处,忍不住抽泣起来。
屋外,死一般寂静。
“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嫁给你?就是因为你诚实、人品端正。你我两家往来密切,我父亲与你父亲称兄道弟。有一次,你父亲可能知道自己会遭遇不测,就提前向我父亲提亲,希望结成亲家……我父亲见他言辞诚恳同时也钦佩他的为人,所以才答应这门亲事……父亲不是一直教导你要‘诚信’和‘廉明’,你怎么能说出这种混账话来?人不能没有骨气,更不能忘记祖辈留下的教诲,这些是刻在我们心头上的家规和家训啊……需要我们一辈子传承下去的啊!”梁桂芝说完,不禁潸然泪下。
这之后,白云翔再没有提过掺假之类的话,他还小心地把那块白玉用透明盒子装起来放在正堂最显眼的桌子中央,以示警戒。
梁桂芝减少了每天磨豆腐的量,一个人张罗着,还顺带挑起担子卖起豆花。白云翔只是帮忙打打下手,他慢慢适应了自己残缺的身体,倒也能独自处理一些家事。
日子和生意远不比之前,不过白家豆腐还是一如既往地出名。
白家孩子到了上学的年纪,家里不宽裕加上缺少人手,所以每到学校游学的时候,兄妹俩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小伙伴们兴高采烈地去游学。这天,哥哥白玉诚终于忍无可忍,倒掉刚磨出的豆花,对梁桂芝吼道:“为什么我不能去游学,?为什么我会有一个这么没用的老爹?”梁桂芝面色煞白,打翻了簸箕,几块嫩白的豆腐滚落在地。她呆立、震颤……
“你给我滚进来……”白云翔在屋内大声吼道,“玉廉也过来……”
“跪下!你俩都给我跪下!”
立于正堂的高脚桌超过了跪着的两兄妹的额头。案几上焚着檀香,青烟袅袅。
谁都没有说话,堂前风吹得檀香烟左摇右摆。
“叭”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翔子!你疯了!”梁桂芝一边哭喊着,瞪着白云翔;一边慌忙扔下手中的擦汗的毛巾,捡起地上的碎玉。“你干嘛?你干嘛要摔了爹留下的这块玉啊?作孽啊,你!”
白玉诚和白玉廉也吓得哭出声来。他们自然明白这块玉的来历。如今,这块玉在他们面前被摔碎,不用想也知道父亲发了多大的火。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们取名叫‘诚’和‘廉’吗?你爷爷一生都笃信着这两个字,我用这两个字给你们取名,就是为了让你们时刻牢记‘诚信’‘节俭’。日子苦一点无所谓,就怕把苦日子逼成死日子……你们也该懂事了……我已经成这副模样,你们就更应该谨记家训,帮助改变家里光景……现在,我把这块玉摔碎,你们兄妹两个一人一半,谨记教诲!玉碎了不要紧,就怕这个家里的‘心’碎了,‘魂’散了……”白云翔语重心长地拍拍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两个孩子,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
一家四口抱头痛哭,俩孩子不住忏悔。
这以后,兄妹俩再也没抱怨过,经常帮忙打理家里的生意。
“清水河白家豆腐坊起死回生了!”村民议论纷纷,猜测着这白家到底为什么这么厉害,究竟是因为神仙帮忙,还是有什么秘密法宝。
“爷爷,为什么这里摆着一块破玉呢?”白玉诚的小儿子稚声稚气地问白云翔。
“这可是咱白家的家训!”
“家训?”
“是啊!等你再长大些,爷爷就告诉你,好不好呀?”
“好!”
清水河白家豆腐坊几十年如一日地立在村东头。一切都仿佛没有改变,一切又似乎都在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