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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2/15 20:18:00

根据活动方案,组委会将征得的全部作品,经初审、复审、终审三轮审读委审读,于9月16日决定,以下16篇作品为本次活动的拟推荐第四批“中国好故事”,现予以公示。公示时间为即日起至年9月26日。如有情况反映,可在公示期间向本组委会反映。联系人:邬老师;联系-;联系
  唐高宗继位后,见西御园花木稀少,下令工部尚书裴行俭去办理这事儿。裴行俭身体不太好,公务也忙,就派儿子裴少俊去洛阳采买花木。


  裴少俊带着家人张千来到洛阳,这一天正是三月初八,洛阳城里草长莺飞,暮春的景色十分迷人。裴少俊轻衣缓带,乌靴宝镫,信马由缰地各处赏玩景致,不知不觉间走进了一处深巷,成群结队的蜻蜓、蝴蝶,在高墙内外飞来飞去,裴少俊盯着墙内探出头的繁花,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俏生生的美人儿攀上了墙头,一刹那间,两人四目相对,都在心里赞叹一句:


  呀,好一个冰肌玉骨的小姐姐!


  呀,好一个丰神俊秀的美秀才!


  墙头马上的两人一见心折,再也不舍得挪开眼去。


  要说这位小姐,真是位名副其实的“千金”——父亲李世杰出身皇族,任职京兆留守,因为得罪了武后,被贬谪到洛阳任总管。独生一个女儿芳名李千金,已经满了十八岁,不仅美貌聪慧,性格温柔中带着刚强,却是最难得的。


  李世杰早就给独生女儿议了亲事,两家的八字庚帖都交换过了,却因为和未来亲家的政见之争产生分歧,联姻的事也就暂时搁置了。李千金幽闺寂寞,攀上墙头饱览墙外春色,没料到竟见到一位美公子!


  这会儿丫鬟梅香也攀上了墙头,见大门外一位公子两只眼死盯着小姐,啐了一口,硬拉住小姐的手下了墙头。哪知道李千金早把墙外的青年公子从头看到脚,从人看到马,一缕情丝,牢牢系在那公子身上!


  哎呀,我李千金自负美貌才情,如果能配上这样一个才貌仙郎,才不枉活了一世哪!只不知道,他的才情和性格又怎样?


  小姐这里意乱情迷,墙外的公子却也动了心。张千见公子在墙外发呆,提醒说:“公子快走,别再被人家扭送咱们去官府,告一个偷窥女眷、图谋不轨之罪!”谁料,裴少俊却命张千捧出纸笔,就拿张千的后背做了书案,一挥而就一个简帖儿,让张千敲开后角门,送给那墙里的小姐……


  李千金拿到简帖儿,先看见一笔好字,见那贴上写着:只疑身在武陵游,流水桃花隔岸羞。咫尺刘郎肠已断,为谁含笑倚墙头。


  这公子果然才貌俱佳,且对我也是一见钟情呢!她立即吩咐梅香去取笔墨纸砚,洋洋洒洒回了一绝:深闺拘束暂闲游,手拈青梅半掩羞。莫负后园今夜约,月移初上柳梢头。写罢,哄着梅香把简帖儿送回。


  裴少俊大喜过望,一步三回头的回到观驿,恨不得长出一双巨臂,推着那日头快点儿跑下山,或者变成后裔,张弓搭箭,把那太阳射杀了,好尽快去应自己的墙头之约。


  一轮新月冉冉升起在柳树梢头,裴少俊悄悄来到了李府后花园的角门后。他两只眼一眨不眨地盯紧了角门,连夜风吹落花朵的声音都当成了脚步声,一更过去了,没有消息;二更也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张千轻声说:“公子,大户人家的小姐,又不是优伶娼妓,哪会跟只一面之缘的陌生男子私会呢?或许是被家里人发现了,招供出此事,家人岂肯善罢甘休,咱还是快点儿逃吧!”裴少俊回道:“为了小姐,今天就是死在这里,我在所不惜!你若害怕被连累,赶紧回去,少啰嗦!”


  眼看月上中天,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细声细气的女声问:“姐夫可来了吗?”裴少俊喜从天降,在张千帮助下爬上了高高的粉墙,跳进了花丛中,由梅香引路,直奔小姐的闺房去了。


  月朗朗,夜深深,虫声唧唧,花香幽幽,裴少俊静悄悄进了屋,李千金意绵绵迎上前——灯下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相爱的人相见,端的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原来,天才黑下,李夫人就叫女儿去陪伴烧夜香,千金找不出脱身的理由,直等到夜香烧罢,母亲安歇了,她才急忙忙回到闺房等候……


  一对璧人情浓意浓,海誓山盟,突然,一个人破门而入,指着裴少俊骂道:“哪里来的浮浪子弟,敢勾引我家小姐,不是贼人,定是强盗!走,这就跟我去见官!省得把小姐诱拐了去,坏了名节!”


  原来是李千金的奶妈。这一下,两人可吓呆了,双双跪倒在奶妈面前。千金流着泪说:“裴公子是世家出身,又没娶亲,我跟了他,并不辱没自己。现在木已成舟,还请奶妈成全!”裴少俊忙赌咒发誓,立证自己对千金小姐情深爱重,还求奶妈宽恕放行。


  奶妈被两人这一番表白和哭诉弄得没了主意,看看哭得泪人一般的千金,咬牙说道:“我现在有两条路供你们选择。其一,让这秀才去求取功名,再回来提亲娶你;其二,你们一同逃走,等到他金榜题名,再回来认亲。到那时,老爷夫人看在女婿有出息的份上,也就消了气,一家团圆。”


  奶妈哪知道啊,千金和裴少俊刚才一番深谈,才发现之前父母没谈成的亲事,正是他们彼此。此刻一想,双方父亲不和,导致婚事没成,再来提亲也是没用,何况我大唐朝风气开放,一咬牙,私奔了罢!于是二人异口同声地说:“我们选二!”奶妈看看外面月落星沉,说道:“小姐,这就去吧,就当是远嫁了外乡人,几年不回娘家的,也是常情。天快亮了,快走,快走!”

二人含泪拜别奶妈,趁夜色悄悄出了后门,同乘一匹马而去。


  二、一纸休书


  又一年春光正好。这一天,长安城里的裴夫人和儿子裴少俊出城祭扫,裴行俭想起儿子连续两次科考失利,十分郁闷:这孩子在后花园刻苦攻读,除了赶考几乎足不出户,怎么会一再名落孙山呢?一边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后花园。


  裴行俭身居高位,府中房屋就有数百间,后花园更加阔大,园内名花异卉,古木森森,风景极美。可叹裴行俭公务繁忙,平日却没时间逛园子。


  裴行俭一路行来,眼前是看不尽的景致,碧荷池,叠翠苑,拜月亭……他正在漫步,突然听见一声叫:“老爷爷!”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跑出了竹林。那孩子粉妆玉琢一般,裴行俭看着喜欢,又有点奇怪,看这孩子的打扮举止,不像是下人所生,是谁家的呢?


  “小娃娃,你是谁家的孩子?”


  “回爷爷话,我是裴尚书的孙子,叫端端。”


  裴行俭捻须笑了,呵呵,可惜了如此可爱的小娃娃,倒会扯谎。我裴行俭要能有这么个孙儿,可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可叹这不肖子两次科考不中,偏又立下重誓,不中进士决不说亲,到如今老夫年过半百,膝下连个孙子都没有……


  “老爷爷,我父亲是裴少俊,我母亲是李千金,我还有个妹妹叫重阳。老爷爷您是谁啊?”


  孩子言之凿凿,裴行俭不由得愣住了。就在这时,张千慌慌张张跑来,看见这一幕,急得直拍大腿。紧接着,一个端庄美丽的少妇也从竹林边的小径快步走来,正是李千金。


  原来,裴少俊压根不敢把私奔来的情人带到父母面前,只把李千金偷偷安顿在后花园最幽僻的院落里,又声称要刻苦读书,怕人干扰。裴行俭立刻吩咐下去,若有敢打搅公子读书的,家法处置。裴家家法极严,下人们哪敢违规?慢慢有知道这事的,都被裴少俊用钱买通,所以,七年里,李千金和裴少俊夫妻恩爱,琴瑟和谐,先后生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儿,竟然瞒过了父母双亲。至于那两次科考,裴少俊都是前门出去,后门回来,压根就不舍得和妻儿分离那么久,裴行俭又哪能知道!


  李千金猜到面前人的身份,事已至此,丑媳妇早晚也得见公婆,难不成在花园藏一辈子吗?于是上前下拜:“公公在上,媳妇李千金给您请安。奴家是裴少俊原配正妻,天地为媒,日月为证,成亲七载,已经生下端端、重阳两个孩儿。请公婆恕过不告之罪。”


  裴行俭彻底傻了,平白出来个孙子不算,这又冒出来个原配的儿媳妇!自己在白日做梦吗?他立即喝问张千过来,问清实情,不由得矫舌不下,瞠目结舌。


  天下奇闻,天下奇闻!居然出现在我这森严的尚书府!古人说,聘则为妻奔为妾,跟人淫奔私通、枉顾礼法道德的女子,即便是出身名门,又有什么资格做裴家的媳妇?为私欲居然阻挠我儿去科考,更加不识大体!裴行俭气得七窍生烟,当即吩咐张千,立刻赶走这来历不明的女子,要快!


  李千金大惊失色,含泪说道:“公公,奴家只为情之一字,才和少俊私奔,实是不能辜负墙头马上一段情缘,更不敢违背天意。”


  “天意”二字,让裴行俭更增反感,小女子巧嘴滑舌,难怪我儿被她蛊惑。你既然说此乃天意,那好吧。


  此时裴夫人和裴少俊祭扫归来,得到下人报信,急忙赶到后花园,裴少俊满面羞惭,跪倒请罪。夫人见李千金端庄美貌,两个孙儿玉雪聪慧,极力劝说丈夫成全小两口,被裴行俭一番斥责,又提出两件难事刁难李千金:他让夫人拔下玉簪,让李千金在石头上磨成绣花针,再让李千金用一根青丝系住银瓶,在井中汲满水提上来,倘若玉簪和青丝不断,就认可这天配的姻缘。


  李千金心中的怒火已经燃起,可看看身边哭泣的儿女,再看看可怜的丈夫,一咬牙应了,一边在心里祷告一边照做,可结果只能是簪断、发折。


  裴行俭冷冷一笑:“这就是天意!那女子,可还有什么话说?快快离开我家,不要玷污了我家的地面!”


  裴少俊哭求父亲放过,承认不去参加科考一事,李千金并不知情,是自己贪恋天伦之乐。一听这话,裴行俭更加怒不可遏。


  “你这不孝子,居然为了一个下流女子放弃前程,欺瞒父母,其心可诛!赶紧写下一纸休书,把这女子赶出我家,再别寻一个贞静贤淑的女子为妻。否则,逐出家门,开除族籍,死后不得进我裴家祖茔!”


  裴少俊如遭雷击,和李千金抱头痛哭。家人仆妇跪倒一片,夫人也跪下来哭求。裴行俭见此事越闹越大,必定传扬得尽人皆知,使我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岂能如奸夫淫妇所愿?


  李千金见公公心肠如铁,丈夫又怯懦,也冷了心肠,擦干眼泪道:“既然尚书大人以我为耻,我李千金也不甘被你如此羞辱。我这就离开你裴家,可我的儿女都没成年,必须带走。”

裴行俭哈哈大笑:“这是我裴家骨血,岂能交到外人手中,痴人说梦。”一边催促儿子快写休书,裴少俊还在延宕着不肯。李千金冷然说道:“为了一家人在一起,我已经尽力。既然如此,请夫君赐休书一封,一别两宽。”裴少俊被逼到了这份儿,也只得含泪写下休书,扔在地上。李千金捡起休书撕碎,咬牙说道:“七载夫妻之情,从此恩断情绝!只可怜我那一双儿女,和娘亲天各一方了!”起身就走,儿女追着母亲大哭,被裴行俭强行抱回。裴少俊鼓足勇气对着妻子的背影喊道:“你先回娘家,待我科考得中,再去接你,一家人永不分离!”


  三、尼姑庵前


  裴少俊情知对爱妻伤害太大,也痛恨自己的软弱,在这双重压力之下,真是头悬梁,锥刺股,黎明即起,发奋苦读,果真在下次科考时高中状元郎,而他的主考老师正是李世杰。那李世杰看到裴少俊时,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朝廷权贵看中裴少俊容貌俊美,前途无量,争抢着要把女儿嫁给他,他一概回绝,来到李世杰府上拜见恩师老大人,接妻子回家。李世杰尴尬得老脸通红,说不出话。李夫人哭着说,女儿已经被赶出了家门。


  原来,李千金当日无故失踪,李世杰大发雷霆,为免丢丑,只好对外宣称女儿得急病死了。这七年来,夫人、奶妈、梅香,日夜盼望李千金归来。可当小姐真的回来了,却形销骨立,如同乞丐。情伤加上一路劳顿,所受的煎熬折磨,可想而知。夫人把女儿抱在怀里心疼不已,李世杰却痛骂女儿败坏了李家的门风,失了皇室贵胄的体统,命家人给女儿一碗粥喝,就把这丐妇赶出家门,谁敢收留,一概打死。夫人苦苦哀求丈夫收留,李世杰却一口咬定女儿早在七年前就死了,这女人分明是冒名顶替。还丢下破碎的袍子,声称父女之情如同此袍。李千金哪还有脸留在家里,只好去城外青云庵削发为尼,法号了尘。夫人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暂时安身的好地方,经常借着上香之名去庵里看望女儿。


  李世杰正在尴尬,裴行俭也来到李家请罪。儿子高中状元,绝不肯聘其他女子,裴行俭也不好再逼迫他另娶别人。于是,双方父母一起去青云庵接李千金回家。可伤透心的李千金已经看透了,这是个礼法世情远大于亲情爱情的世道,亲人让她寒心,爱人让她伤心,她痛下决心,从此青灯古佛,了此余生。


  李夫人、裴夫人和李千金抱头痛哭,十分惨伤。裴行俭满脸羞惭,李世杰悔不当初,裴少俊热泪横流。李千金平静地说:“您两位是国之栋梁、股肱之臣、圣上倚重、万民敬仰,可在您二位的心里,礼法,纲常,脸面,名声,远远大于儿女的幸福甚至生命。就说今日,若不是少俊高中状元,裴李两家,还会容我这贱人进门吗?还怜惜我这苦命女子吗?父亲,从小爱女儿如掌上之珍,可为了您的门风声望,哪管女儿死活;尚书大人,我以千金之躯,躲在后花园七年,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在您眼里和娼妓也没两样……罢了,这世间的一切,从此再与我无干。只惭愧不能尽孝母亲和婆母,也不能抚养我一双儿女长大成人,李千金愧对二老和孩子了!”说完,对着众人拜了几拜,转身就走。


  这时,一声声凄厉的“娘亲!”止住了李千金的脚步,她泪如雨下地回头,见一儿一女蹒跚着扑过来,是张千带着孩子们赶到。母子三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裴行俭和李世杰急忙上前再度道歉赔罪,请求李千金回心转意,别计前嫌……


  李千金低头看看怀抱中的小儿女,抬头看看衰老的母亲和婆婆,一声长叹……


  这正是:


  从来女大不中留,马上墙头亦好逑,只是姻缘天配合,何必区区结彩楼!

5

木偶昆曲河南吴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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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嘉靖年间,昆山有一秀才,姓梁名炳麟,凭借其过人的聪明,把木偶戏和昆曲结合了起来,演木偶唱昆曲,“双手提治生、旦、净、丑千般态,一腔唱妙喜、怒、哀、乐百样声”,用缠绵婉转、柔曼悠远的昆曲配以惟妙惟肖的木偶表演,将抒情性强、动作细腻、歌与舞巧妙配合的昆曲表演得淋漓尽致、栩栩如生。所用的道具非常小,人物只有手掌般大,戏偶的躯干与四肢都是用布料做出的服装;演出时,将手套入戏偶的服装中即可操偶表演。因演出的戏偶偶身极像“用布料所做的袋子”,所以大家都称为布袋木偶戏。用来表演布袋木偶戏的舞台只有0.3平方米,是用一棍木棍、两块木板、几块彩布做成的。堪称世界上最小的舞台。因为舞台小,演艺精,布袋木偶戏开始在昆山流行,后来又传到了吴江,盛极一时。

这梁秀才为了把布袋木偶戏发扬光大,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叫张才,是个孤儿。小徒弟叫许七,是他的亲外甥。

这年,梁辰鱼见自己年纪大了,实在唱不成昆曲了,就准备归隐收山。收山前,他准备了两套行头,准备分给两个徒弟,让他们独自闯荡江湖。

行头不大,就是一个布袋,里面装着表演用的东西。可这两套行头一新一旧,谁用新的?谁用旧的呢?梁秀才为此作了难,两个徒弟在他心中的分量一样重,他可不想落下偏心的话柄。梁秀才到底是喝了几瓶墨水的人,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这天,他把两个徒弟叫到面前说:“为师已经把两套行头放在山顶的土地庙里,你们弟兄二人比比脚力,谁先上得山去,谁就用新的行头,晚到的就用旧的。凭自己的本事去挣,公平合理,您二人以为如何?”

张才和许七都说好,梁秀才就把他们叫到门外,用脚划了一条直线,然后让他们并排站在线上,等他们准备好了,梁秀才喊了一声“跑”,张才和许七就像利箭一样弹了出去。

张才一口气跑出去七八里地,他用眼角的余光一瞧,师弟也并不落后,差不多和他并排跑。张才咬了咬牙,又加快了速度,跑到一个转角处,一不小心,和一个上山砍柴的老翁碰了个正着,张才没事,老樵夫却摔倒在地上,嘴里一个劲地“哼叽”着,张才本想问问他要不要紧,可一回头,发现许七已经追上来了,就顾不得再问了,加快脚步朝前冲去。许七见师兄撞了人不管,心下不忍,就停下脚步,把老樵夫扶了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土,问他有没有受伤,老樵夫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发现自己没事,就让许七走了。等许七气喘吁吁地赶到土地庙时,师兄早把新行头拿去了。他只得拿了旧行头,哥俩一块下了山。

梁秀才见张才得到了新行头,长叹了一口气,拍着他的肩膀说:“天意,祝贺你!你要努力演戏,让布袋木偶戏更上层楼。”说完,又对许七说:“你也别嫌亏,你的布袋虽旧,却是我祖上留下的东西,其实道具新旧都无所谓,只要心中有戏,照样能把这个行当发扬光大。”

张才和许七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含泪和师父告别,独自闯荡江湖去了。

张才凭借师父传授的绝活儿,很快就在城里站稳了脚跟,发了财。张才又雇了个小伙计铁旦,专门给他打杂。

这天,下了大雪,天冷得出奇。张才正在家里烤火,突然来了个大胡子顾客,是从很远很偏僻的乡下赶来的。大胡子说他爹病重,想看布袋木偶昆曲戏,请他去演一场。张才不想去,一来天冷,二来到乡下演出,他怕弄脏了新行头,就摇了头。大胡子一见张才不接这笔生意,可真急了,他“扑通”一声,就给张才跪下了,声泪俱下地说:“老板要是不去,只怕我爹熬不过今天,我求您发发善心,救救我爹吧!”说完,又趴在地上使劲磕起头来。张才给他缠得没法,只得背起行头走出屋来,可刚出屋,一股冷风吹来,张才不由得打个寒颤。这鬼天气,真要去了,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太亏了。张才脑子一转,突然一跤跌倒在地,然后抱着脚脖子说:“哎呀!扭住脚了,这可真去不了啦。这样吧,我师弟演的布袋木偶昆曲戏也很棒,你去找他吧。”大胡子没法,带着满脸的失望走了。

就这样,张才光赚那些好拿的银子,碰到偏僻路远的苦差使,他就推给师弟去做,而许七却从来没叫一声苦,回回都是接到活儿就走。

一晃两年过去了,梁秀才因病做了古,自从师父去世后,张才演的布袋木偶昆曲戏是一天不如一天,慢慢地,请他的人越来越少,而许七的生意却一天比一天红火,请他去演出的人都排起了长队。

三月三那天,城里有个大财主,要给祖庙上香,为了讲排场,一下子把他们师兄弟俩的布袋木偶戏都请了去。张才可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输给师弟,他早早地就带着行头来到庙前,找了个好地势搭起了舞台。然后响锣一敲,立即开演。演的是《王小砍柴》,他拿出一个雕刻成男子模样的小木偶套在右手上,这就是王小了,左手套上一个老虎造型的木偶,嘴里含着一个铜哨,弓腰钻进舞台下面的灰黑色布袋,不一会的功夫,随着一句“上山砍柴去了”的旁白,主人公王小提着一把砍柴刀出现在舞台上,几句缓缓而优美的唱词之后,一只凶恶的老虎猛地一下蹿出,围观的人都纷纷叫好。张才正得意呢,突然看到人群“忽拉”一下走了个净光,原来那边许七也开场了,大家都去看他的戏去了。

张才气得面色发白,师弟到底用了什么魔法把观众的魂给叫去了?他悄悄地来到许七的舞台前,见他演的也是《王小砍柴》,那演艺也不见得比自己高到哪里去?可大伙儿为什么这么着迷呢?莫非师父背着自己传了他其它绝招?有可能,他可是师父的亲外甥啊!

为了搞清许七生意红火的内幕,张才让小伙计铁旦日夜监视着许七,要看看师父到底传了他什么绝活儿?

铁旦偷偷地跟了许七半个月,回来说,许七也没啥绝活儿,他演的东西都跟你差不多,只有一点不同。说到这里,他突然卖起了关子。

张才知道他想要钱,就把眼一瞪,怒骂道:“小兔嵬子,还跟我来这一手,快说!”话是这样说,他还是乖乖地拿出一两银子扔给了小伙计。

铁旦这才哼哼叽叽地说:“每次演出前,许七都要把那个破布袋拿出来,供在舞台上,然后恭恭敬敬地上三柱香,磕三响头。大家都说那布袋是个神物,能保佑他生意兴隆,长演不衰。”

一个破布袋会有这功能?张才听得半信半疑,为了证实铁旦的说法,他抽空去看了许七的演出,果然如此,每次演出前,许七都要把那个破布袋拿出来祭祀一翻。

看来那个破布袋真的是件宝物。张才不由得动了心,他回家取了五百两银子找到师弟,张口就要买那条破布袋。可许七却把头摇得像货郎鼓一样,说啥也不卖,张才先还以为他嫌钱少,就往上加价,可他加到一千两了,师弟还是那俩字“不卖!”

张才火了,他指着师弟的鼻子说:“我知道了,这布袋是师父故意留给你的,他偏心眼!因为你是他亲外甥。”

许七一听,“腾”就从板凳上蹦了起来,瞪着冒火的眼睛说:“师父是偏心眼,可他却是偏向你。你知道吗?这破布袋师父本来是准备留给你的,当初咱俩比赛时,师父故意派人和你相撞,就是想耽误你的时间,可你却辜负了师父的一片心……”说到这里,许七长叹了一口气又说:“既然你想要这个破袋子,我就给你吧,免得你说师父偏心。实话告诉你,这布袋真是个宝物,它是用羊驼毛织成的,又细又实,可以用上千年不坏。当时,咱们的老祖先给唐朝皇帝演木偶戏,因演得好,唐朝皇帝一高兴赏赐下来的,你可要好好地保管啊。”许七见师弟肯忍痛割爱,而且一分钱不要,心里非常感动,他也不好意思据为已有,准备借用几天,等自己生意好起来了,再还给师弟。

张才借到了破布袋,每次演出前,也照葫芦画瓢地拜祭上一番,可效果却不显著,前来看戏的人依旧少得可怜。

这是怎么回事?张才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前来找师弟请教,许七指着破布袋说:“师兄,我不是拜破布袋,而是拜的那上面的字。”张才仔细一看,破布袋的正中间,确实有一个小小“戏”字,但他不懂其中的含义,就皱着眉头问:“不就是一个‘戏’字吗?你拜它做什?莫非这是皇上写的字?”

许七说:“这是师父找人绣的,字虽小,却重如磐石,师父的意思是告诉我们‘戏大如天’,我们不能只把布袋木偶昆曲戏当成是混饭吃的饭碗,而要当成一种艺术来追究,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因为困难而退却,要有一股兢业精神。”

听到这里,张才羞愧地低下了头,他终于明白自己失败的原因了,是自己对不起看戏的百姓,回回遇到脏活难活,他都不肯去,把人家往外推,以心换心,人家自然也不捧他的场。

张才没有再要那个破布袋,因为他找到了真正的宝贝。他从“戏大如天”这四个字中悟到了很多做人的道理,他的布袋木偶戏也越演越好,终于成了一代名家,人称“木偶张”。

后来,东南沿海倭寇暴乱,张才带艺投军,在杀敌的间隙里,经常为士兵演那神奇的布袋木偶昆曲戏,鼓励大家奋勇杀敌,报效祖国。在一次战斗中,他为救主帅,英勇牺牲。但木偶昆曲却流传了下来,现在的木偶昆曲表演时所用的木偶用木头雕刻制作的,约60公分高,重约3—4公斤,是在布袋木偶的基础上创新发展,按生、旦、净、丑等角色,用缠绵婉转、柔曼悠远的昆曲配以惟妙惟肖的木偶表演,将抒情性强、动作细腻、歌与舞巧妙配合的昆曲表演得淋漓尽致、栩栩如生。年,木偶戏入选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录。

6

水磨腔圆昆曲情辽宁李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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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另辟蹊径


  金秋送爽,玉露清凉,可是魏良辅的心中,却像三伏天那样燥热。他原本是江西南昌人,在嘉靖五年,考中进士,后历任工部、户部与刑部,嘉靖三十一年,他做了三年山东左布政使后致仕(退休),现住在南曲演出机会繁多的江苏太仓。


  魏良辅寓居于此,是要完成自己一个曲坛登峰的心愿。他自幼便熟悉音律,习练北曲,可是北曲的成就却不如名家王友山,魏良辅真的不甘心屈居第二,故此,他不远千里,来到太仓,是希望在南曲上有所突破,并在曲苑琼林中,留下自己的美名。


  魏良辅想要在南曲上登峰,这个愿望是好的,但是想实现目标,实属困难至极,他和好友苏州洞箫名手张梅谷、昆山著名笛师谢林泉和北曲戏剧家张野塘,四个人经常在一起雅集唱和,喝酒品茶,畅谈如何借鉴北曲,改良南曲,一扫老昆山腔平直欠意趣、韵律多呆板的弊病,开创出别具一格,婉转动听的新一代南曲。


  魏良辅修改过的南曲,经唱出后,他的三个朋友,虽然称赞之声不绝,可是他们给出的判断是:基本可以和北曲名家王友山唱个平手了,想要超过对方,这事儿还得努力……


  魏良辅正在自家的花廊中踱步,苦苦思索提高南曲的门径,就见门口快步走进一个人来,来的人身穿青袍,圆脸黑须,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这个人名叫柳亭,他是太仓兴盛木器铺的掌柜的。按照道理来讲,两个人身份悬殊,一个是木器铺掌柜的,另外一个是官宦致仕的曲苑名家,他们不可能成为朋友,可是很多人想不到,柳亭是一个资深的南曲票友,虽然他唱功不好,可是极具欣赏力。也就是说:魏良辅唱得好坏,他一耳朵就听得出来。


  柳亭手里拎着一个大包袱,他找魏良辅,是要告诉他,南曲名家过云适三个月之前,订购了一批高档的红木,准备制作一张罗汉床。


  过云适官拜户候,他不仅是南曲名家,还有一个少人知道的爱好:他经常亲自动手制作家具。魏良辅为研创南曲新腔,曾经三投拜帖,他想向过云适请教南曲的精髓,可是都被对方婉言谢绝了。过云适拒绝的道理很充分,他说:魏良辅精习北曲,又擅南曲,南北双曲贯通后,其成就有目共睹,他自然教不了魏良辅。


  可是人的名,树的影子,过云适在南曲界赫赫的威名,魏良辅急于想得到对方的指点。既然投贴的路走不通,魏良辅决定独辟蹊径,他就不相信自己不能拜在过云适的门下。


  柳亭和魏良辅是好朋友,他得知魏良辅的心事后,便说一定要帮忙,可是一个木器铺的老板,能帮什么忙?魏良辅早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可是柳亭今日上门,是送给魏良辅送接近过云适的“金钥匙”来了。


  魏良辅一听,当时就来了精神,急忙请柳亭坐在花廊的石凳上,柳亭打开手中的包袱,露出了里面的木贼草。木贼草是一味中草药,有散风热,退目翳的功用。


  魏良辅见柳亭给他送来了一包中草药,他诧异地问:“难道过云适患目疾了吗?”


  柳亭一摆手说:“魏先生,您想错了!”


  木贼草是一味中草药不假,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锉刀草。制作高档的红木家具,在涂漆之前,必须要用泡过水的木贼草,将其打磨光滑。但木贼草产地不同,打磨的效果也不一样,柳亭在云台山的老家,有一块三亩半的雷击地,这块频繁遭雷击的山地上,生长的雷击草硬度超过普通的木贼草两倍,是绝佳的打磨红木的利器。


  柳亭采来这些木贼草后,一直在秘密使用。而过云适也喜欢制作红木家具,他对自己的手艺更是十分自负,甚至还经常批评柳亭的手艺不成。


  柳亭那肯受过云适的气,他就在一年前找到过云适,两个人订下了一个赌约:一年后,两个人各自出一个精品红木家具,比一比,到底谁的手艺才是太仓第一。


  过云适是南曲名家,可是制作家具,纯属是“票友”级别,它将家具制作完成,一直是在用普通的木贼草打磨抛光,这也是他制作的红木家具,光洁度一直超不过柳亭木器的最终原因。相信魏良辅将这些木贼草送过去,一定会引起过云适的兴趣,只要两个人一见面,相信请教南曲的事儿就好办了。

魏良辅将信将疑地拿起了一根木贼草,他用手指一摸,发现木贼草身上的凸起纹路,真的好像是锉刀一样刺手。

二、刀草之光


  魏良辅这次亲自上门,将木贼草送到过府之后,过云适竟一路小跑,出门迎接魏良辅来了。过云适四十多岁的年纪,长眉凤目,举手投足间,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倜傥风流的名士。魏良辅急忙抱拳,过云适却上他一把握住魏良辅的手说:“魏兄,您这一包木贼草,可真的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过云适不甘心落于人后,可是他和柳亭的赌约就要到期了,如果过云适制作的家具质量,超不过柳亭,他就要拜柳亭为师了——故此,他真的很急。


  过云适请魏良辅进府一坐,两个人喝茶的时候,就谈起了木贼草的来历。魏良辅按照柳亭给他编的故事,就一路聊了下去。


  魏良辅说:他曾经请一名苏州的老木匠,给自己制作一堂红木家具,这堂家具制作完毕,这位苏州的老木匠就生病回家去世了。他剩下的打磨红木的木贼草,魏良辅只能自己处理。前几日,魏良辅听朋友说到过云适和柳亭的一年赌约,以红木家具的质量定输赢的这件事儿,他觉得过云适制作的红木家具的光洁度不佳,最有可能的原因就出在打磨红木的环节,魏良辅就将收藏在自己府内厢房中的木贼草,给过云适送了过来……


  过云适拿起了魏良辅送给他的“顶级”木贼草,就开始打磨他制作完成的罗汉床。柳亭在雷击地种植的木贼草,果真好使好用,罗汉床经过木贼草的研磨,竟出现了不一样的光洁度。


  魏良辅为了拉近自己和过云适的关系,他就将柳亭教给他打磨红木家具的三个秘决,以老木匠传给自己的名义,一个个地讲给了过云适。


  用木贼草打磨红木家具,有三个不传之秘,第一个就是要顺着木纹打磨。但这个秘诀过云适竟知道。魏良辅就压低声音,讲出了第二个秘诀。


  第二个秘诀就是:木贼草是有根部、身部和茎部的区别。其中根部打磨红木的力度最强,身部次之,而茎部更次之。这就是说,用其打磨红木家具时,要将木贼草切成三段,先用根部的一段对红木家具进行第一次粗磨,再用木贼草的身部进行第二次细磨,最后再用木贼草的茎部进行第三次净磨。


  过云适听得连连点头,为了战胜柳亭,他请魏良辅一定要帮自己打磨罗汉床,只要战胜柳亭,关于魏良辅请教南曲的事,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魏良辅满口答应,并答应第二天就正式传授秘诀。魏良辅回去后,急忙去找柳亭,请教具体打磨红木家具的手法,然后现学现卖,在第二天对过云适进行具体的手法指导。


  木贼草不管有多么坚硬,它在红木面前都是柔软的,故此,打磨红木家具,是在进行着一场“水滴穿石”的“持久战”。一个月之后,魏良辅帮助过云适打磨完成了罗汉床。而魏良辅也从过云适哪里,也学来了诸多的关于南曲的唱腔、曲牌和乐理精华。


  过云适抚摸着罗汉床光洁的床身,他自信地说道:相信这架罗汉床油漆过后,光洁度一定不比柳亭制作的红木家具差。


  魏良辅点了点头说:“其实用木贼草打磨红木家具,还有最绝的一招,不知道你要不要学?”


  过云适眼睛一亮道:“魏兄赶快说说,只要能战胜柳亭,不管吃多大的苦,受多大的累,我都要学来这最绝的一招!”


  魏良辅用手指地,说:“将这些用过的木贼草收集起来,然后送去纸铺,让纸铺的伙计们制出一批木贼草纸!……”


  过云适听罢,当时恍然大悟,原来用木贼草打磨家具,还有最后的精磨阶段,而精磨竟要依靠柔软的木贼草纸来完成。


  木贼草纸很快便被制作了出来,魏良辅按照柳亭教给他的精磨红木家具的方法,开始指导过云适用木贼草纸,仔细地精磨这架罗汉床。

半个月之后,这架罗汉床被最终打磨完毕,经过精磨的罗汉床,用手摸上去,简直比玉石还要温润,比煮熟的蛋白还要光洁,比最好的绸缎还要顺滑。过云适找来油漆名匠,匠人在红木家具上涂抹了三遍生漆后,经过自然干燥后的罗汉床,竟然和铜镜面一样,闪闪发亮。

三:最后秘密


  过云适和柳亭为争一口气,他们订下了手艺称王的赌约,两个人为了取胜,可以说都付出了艰辛的努力。重阳节这日,太仓本地三十多名士绅齐聚城隍庙,开始正式品评两个人制作的红木家具的优劣。


  过云适参加比赛的是罗汉床,而柳亭参加比赛的是一对红木椅。这两种家具在阳光的照射下,都是高贵典雅,红润光洁,雕工精美,难以看出各自手艺的高低,可是士绅们用手一摸就知道,柳亭参赛的红木椅的光洁度,比罗汉床整整差了一个档次。


  柳亭愿赌服输,当众拜过云适为师。魏良辅看着因为取胜,满脸得意的过云适,他说道:“过先生,我想拜在您的门下,习学南曲!”


  过云适点了点头,回答:“明天你到我的府上,我有一件南曲秘籍要交给你!”


  魏良辅赶快回去准备八彩礼,他兴奋得几乎一夜未睡,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命家人提着八彩礼,直奔过云适的府上拜师去了。


  魏良辅到了过府,只见空荡荡的院子里,摆放着那张罗汉床,可是过府的家人,却告诉魏良辅,他们家老爷,去太湖游玩去了。


  魏良辅听罢,当时就愣住了。过云适也是太仓的名流,为何这样言而无信?他躲着不见自己,难道是不想传授自己南曲的秘籍?


  魏良辅确定过云适“躲”出去后,他只得放下了八彩礼,然后悻悻然地回到了家里,可是还没等将椅子坐热,过府的十多个家人就扛着那张罗汉床,给魏良辅送了过来。


  魏良辅连问过府的家人,为何要将这张罗汉床送给自己。可是那帮家人们,也是一脸发懵,连连摇头,拒绝回答。过府的家人放下罗汉床后,转身离开。魏良辅用手抚摸着罗汉床,正在满心疑问时候,就见柳亭一脸笑意地走进府来。


  魏良辅将事情的经过讲一遍,柳亭出口惊人地道:“这张罗汉床,就是过先生关于南曲的不传秘籍。”


  一张红木罗汉床,不管多么高档,它都不可能是南曲的不传之秘。


  柳亭眨眨眼睛笑道:“魏先生,您还不明白吗?”


  这张罗汉床,真的是南曲的不传之秘。要知道,魏良辅肯于努力,他融汇南曲、北曲的两家之长,其唱功已经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高度。可是唯一差的地方,就是最初的唱功底子,他最早学习的是北曲,北曲在演唱的时候,需要巨鼓大锣伴奏,而且曲调也是长琶铁板,走云连风,尽显铿锵的本色。


  魏良辅因为学习“腔高调急”的北曲的缘故,故此,性格有些激进,腔调稍显高亢,韵律时常燎燥,这些毛病全都是习学委婉舒缓的南曲的最大“天敌”。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也是过云适不收魏良辅为徒的重要原由。


  如何帮魏良辅改掉他自己都觉察不到的毛病?张梅谷、谢林泉和张野塘三个人找到过云适,过云适又找到了柳亭。柳亭便和过云适定计,让魏良辅拿着雷击地的木贼草,亲自来到云府,让他以联络感情为由,开始动手帮助过云适打磨罗汉床。


  如果不是过云适和柳亭定计,魏良辅每日忙于研究南曲,他怎么肯下一个半月的苦功夫,去精心打磨罗汉床?事实上,经过一个半月的打磨,魏良辅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水磨”功夫了。


  魏良辅亲手打磨罗汉床的时候,他激进性格,高亢的腔调和燎燥的韵律,全都在木贼草的“沙沙”声中给打磨平和了。


  魏良辅正色起身,他对着面前这张罗汉床,徐徐地拜了下去,并真诚地说:“过先生,我终于明悟了南曲的“水磨”精髓,以后定当砥砺专研,不辜负您的苦心与栽培!”


  返璞归真的魏良辅,他懂得了南曲的“水磨”精髓后,开始闭门谢客,躲进古娄江畔的小楼,三年不肯出楼门半步,他穷讨古今乐律,苦圆南曲唱腔——在历史上记载:魏良辅吸收了海盐腔、余姚腔的长处,并融合了江南民歌小调的一些特点,创造出了功深熔琢,气无烟火。曲调软糯、收音细腻,好像糯米汤团般怡人的昆曲,魏良辅也被尊为昆曲始祖。

昆曲号称戏曲界的“兰花”,其格调高雅,唱腔婉转,词曲华丽,不仅令人百听不厌,而且还能传入耳,渗入身,融入心,如果说它是“此曲只应天上有”的大雅仙音,那绝对是名至实归的。

7

杜丽娘还魂记上海褚洪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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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发生在南宋年间的一个春天,一天,岭南书生柳卿正在读书,忽然一阵倦意袭来,竟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柳卿他正在往京城赶考的路上,经过一个私家花园时,阵阵花香从花园里飘了出来,柳卿隔着栅栏往花园里望去,园里百花争艳,各种牡丹争相开放。突然他眼前一亮,一位美貌少女婷婷玉立在梅树下,正在痴痴地看着他,四目相对时,她满脸飞红地转过头去。但很快她又步态轻盈地走到柳卿面前,隔着栅栏说:“柳郎!你我今生有一段姻缘,请你进来一叙”…。柳卿欣喜地纵身一跳,栅栏太高,没有跳进去,反而摔了一个筋斗……他唉呀一声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

柳卿梦中醒来,梦中情景真真切切,对梦中女子非常爱慕,从此念念不忘,经常思念。苦于不知道女子芳名,就把自己名字改成柳梦梅,意思是希望见到那站在梅树下的美貌女子。

原来柳梦梅梦中见到的女子确有其人,她就是南安太守杜宝的女儿杜丽娘。杜丽娘年方十六,天生丽质。只是杜宝家教甚严,整天把女儿关在闺房里学习女红,或者在陈最良老师那里读书。这天,陈老师刚刚给杜丽娘上了《诗经.关睢》,由于陈老师身体不适,叫她自己在书房背书。关关睢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杜丽娘背着背着,心中产生了一阵伤感之情:外面春光明媚,自己却在书房里枯燥无味地背书。于是趁老师不在,悄悄地溜到后花园去游玩。

杜丽娘走着走着,感到有的困倦,于是便在牡丹亭里歇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然后她看见一个英俊潇洒的书生,手里拿着一支垂柳,欲向她求爱,她既兴奋,又羞耻地答应了他,两人便在牡丹亭里幽会。他手里拿着柳枝,她就叫他柳郎。两人正在卿卿我我的时候,她爹爹手拿家法朝她打来……她“啊”地一声醒来,原来是一场春梦。

从此以后,杜丽娘经常偷偷地往后花园去,站在梅树下等柳郎来幽会。后来被父亲知道了,将她严厉地训了一顿,并且叫家人和老师严加看管,不准她再到后花园去。十六岁的丽娘正是青春萌动的怀春少女,哪里受得了如此束缚。所以整天闷闷不乐,茶饭不思,睡觉不香,心中思念柳郎,身子一天天消瘦,一病不起。在她弥留之际,她把一幅自己绣的肖像交给丫鬟,要她把肖像藏在牡丹亭太湖石下面,又要求父母将她安葬在那棵梅树下面……。

杜丽娘刚刚去世,杜宝接到皇上圣旨,调任他为淮阳巡抚使,马上赴任。皇命如山,杜宝只得将安葬女儿之事托付陈最良老师,并将后花园改建成“梅花庵观”,以便让杜丽娘在此安息。

时间一晃三年过去了,这年京城临安举行科举考试。岭南考生柳梦梅带着家人丫鬟赴京城赶考。途经“梅花庵观”时天下大雨,看看天色已晚,他们只得投宿“梅花庵观”。晚饭后,雨停天晴。柳梦梅一时睡不着觉,就来到后园观赏风景。此时明月初升,皎洁的月色下,各种花草散发着清香,那棵梅树树影婆娑。忽然发现太湖石下好像有一块绢布,他走过去把太湖石搬动,一幅年轻女子肖像羽羽如生,仔细一看,正是三年前自己梦中见到的美貌女子。此时,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一曲“凤穿牡丹”乐曲如诉如泣地传来,柳梦梅四处寻找,只见梅树下站着和肖像上相貌一样的美貌女子,他心中一喜,于是上前施礼道:“姑娘,小生这里有礼了,请问姑娘,这般晚了,你还在这里为何?”

美貌女子还礼后道:“我在这里等一个有缘之人。”

“那么,请问姑娘,我是否是你的有缘之人?”柳梦梅问道。

美貌女子道:“你知道刚才听到的笛声是什么乐曲吗?”

“当然知道,”柳梦梅笑了一笑说,“是‘凤穿牡丹’,对吗?”

“对!你知道此乐曲,就是我的有缘之人!柳郎!我叫杜丽娘,在这里等你等了三年!等得我好苦啊,柳郎!……”说罢要投入柳梦梅的怀抱……。

柳梦梅刚张开双臂要拥抱她,杜丽娘却连忙躲开了。

“啊,你就是丽娘!丽娘,我本名叫柳卿,自从在梦中见到你后,我对你朝思梦想,思念了三年多,为此,我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柳梦梅,今天终于见到了你,丽娘!”柳梦梅说着又要去拥抱丽娘。丽娘急忙躲开道:“柳郎!万万不可!现在你我阴阳两隔,人鬼殊途,你不可乱来!”

“什么?阴阳两隔,人鬼殊途!”柳梦梅着急地说:“丽娘!你什么意思啊!丽娘!……”

“柳郎!三年前,自从我梦里和你幽会,你向我求婚以来,我一直思念你,经常到梅树下等你来相会,……”丽娘哭着把她如何思念柳郎,又如何被父亲责罚,又如何成病而死的经过诉说了一遍,“你看,这就是我的坟墓,因此我们现在不能相亲相爱!”

柳梦梅一看,果然这里有一座坟墓,借助月光,看到了“杜丽娘之墓”等碑文。他伸手扶着墓碑,心中无比悲切,然后坚决地说:“丽娘!既然你为了我而忧闷而死,那么我今天就一头撞死在这里,我死了,就可以和你做长久夫妻,相亲相爱了!”说完就一头撞向墓碑!

说时迟那时快,丽娘衣袖一挥,一阵大风把柳梦梅刮到在地上。杜丽娘哭喊道:“柳郎啊柳郎!我不能毁了你的大好前程,你万万不可寻死啊!”

“那怎么办呢?丽娘!你为我而死,我为了你,死了也是值得的,你就让我死吧!”柳梦梅说。

丽娘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这样吧,柳郎!我的母亲私下里在我贴身衣袋里放了一颗‘还魂丹’你掘开我的坟墓,抱出我的尸体,用口水融化还魂丹,喂到我嘴里,在阳光里抱着我,给我接接阳气,也许我能还魂醒来,那样我们就能相亲相爱!”

柳梦梅听了,转忧为喜,连忙找了铁锹铁镐,连夜掘开坟墓,撬开棺材,抱出丽娘尸体,此时天已大亮,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柳梦梅按照丽娘所说,把丽娘抱到阳光里,找到‘还魂丹’用口水融化后,口对口喂进丽娘口里,一边抚摸丽娘身体,又一遍遍呼唤着丽娘的名字。一个时辰后,丽娘面色渐渐红润,口里轻轻喊着:“柳郎!柳郎!……”

柳梦梅喜出望外地抱紧丽娘说:“丽娘,你真的活转来了!”丽娘也拥抱着柳梦梅高兴地说:“柳郎,我真的活转来了!”两人欢喜地拥抱在一起,互相诉说着相思之苦。忽然丽娘说道:“柳郎,你要参加科举考试,我们得赶紧去京城,不能耽误了你考试啊!”于是柳梦梅找到家人,一起往京城临安赶去。

几天以后,柳梦梅一行人到了京城临安,找了住所安顿了下来。柳梦梅又顺利地参加了科举考试。考试结束后,因为丽娘身体虚弱,柳梦梅整天陪伴在身边,丽娘握着柳梦梅的手感动地说:“柳郎,谢谢你!让我死而复生,能和你相亲相爱……”说着说着,丽娘哭了起来。柳梦梅连忙为丽娘擦去眼泪说:“丽娘不必难过,你的身体休养一段时间,会好起来的。”

“柳郎!我是想到我的父母,还不知道我已经死而复生,如果现在回到他们身边,一家人团圆多么好啊!可惜我身体虚弱,经受不起路途颠簸……”说着又哭了起来。柳梦梅连忙说:“丽娘,这个好办,你在这里养病,明天我就动身前往淮阳,给你父母报告喜讯。”

“柳郎,这样又要辛苦你了!”丽娘说着从手上摘下一个玉镯交给柳梦梅说,“这个是我家祖传的玉镯,你把它交给我父母,他们就会相信你。”

第二天柳梦梅把丽娘托付给家人丫鬟,自己就向淮阳出发,晓行夜住,没有几天便到了巡抚府上,见到杜宝,一五一十把丽娘复活之事告诉了杜宝,谁知杜宝听了柳梦梅的话,大怒道:“来人,把这个胡言乱语的盗墓人大刑伺候!”几个衙役连忙上来将柳梦梅按住。柳梦梅大喊:“杜大人,我这里有丽娘的信物,玉镯一只,请你过目。”

杜宝见到玉镯,更是大怒道:“你这无耻盗墓小人!丽娘老师前几天早已经派人来报告,说丽娘坟墓被盗,尸首和陪葬物品全部不见,这个玉镯正是你掘墓盗尸的罪证!来人,把他痛打五十大板,丢入大牢!”

正在这时,衙役来报:“圣旨到”!

杜宝连忙整理衣服,准备接旨,谁知皇家使者唱道:“新科状元柳梦梅接旨!”柳梦梅挣脱衙役之手,整衣跪下接旨。

这时杜宝夫人听说女儿复活,赶紧过来,从杜宝手中接过玉镯,喜泪交加,要求杜宝成全女儿和柳梦梅的婚姻。

结果杜宝面孔一板道:“夫人糊涂!人死不能复生,那有复活的道理!”

“老爷,我娘家是中医世家,我父亲医术高明,他用人参、首乌等名贵中药材研制了一种药丸,对一些假死之人用之,可以复活过来,他用此药救过不少假死病人,因此把这种药丸叫作‘还魂丹’”杜宝夫人说。

“那和丽娘也没有什么关系,丽娘已经死了三年了,岂有复活的道理!”杜宝还是不相信地说。

杜夫人啪地一声,在杜宝面前跪了下来求道:“老爷,实不相瞒,我在家时,也跟父亲学了一些针灸封穴之法,丽娘临终前,我实在舍不得她这样死去,就对她命脉做了封穴,并且在她贴身衣袋里放了一枚‘还魂丹’,希望在适当机会让她复活过来。现在柳公子说丽娘在京城临安养病,应该是真的复活了,老爷你就成全他们吧!”

“夫人!都是你把丽娘宠得这样任性!”杜宝怒道,“他柳梦梅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我不能治他掘墓盗尸之罪,但他和女儿私订终生,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有辱杜家门风,我岂能容忍!”

这时柳梦梅已经换上状元官服,听到杜宝夫妻对话,生气地说道:“杜大人,我和你女儿真心相爱,我受丽娘之托,掘坟救了她性命,现在丽娘正在临安养病,她惦记着你们父母双亲,才让我前来报告喜讯。你不但不体谅丽娘和我的好心,还口口声声污蔑我为掘墓盗尸小人,咱们到皇上那里去评评道理!”说罢坲袖而去。

结果此事闹到皇上那里,皇上听了丽娘死而复活的奇事,捋着龙须哈哈大笑道:“人能死而复生!天意!天助我大宋江山不倒!看来赶出金兵的日子不远了!”龙颜大悦。结果皇上钦点鸳鸯谱,恩准柳梦梅和杜丽娘在京城马上成亲,结为秦晋之好。并且送上了一份厚礼。

皇上都批准了,杜宝当然无话可说,只好在京城为女儿女婿办了隆重的婚礼。杜丽娘和柳梦梅这段离奇的姻缘,几经磨难,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8

汤显祖游园惊梦辽宁崔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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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显祖因为恃才傲物,不肯卑躬屈膝结交权贵,虽然他才华出众,可是毕生仕途不顺,三十四岁才以极低的名次中了进士。汤显祖中了进士之后,仍没有得到重用,直到第二年才以七品官职,屈尊到南京任太常寺博士。

自永乐帝以来,南京就是明朝的留都,虽然各部衙门俱全,但是实际上毫无权力,形同虚设,太常寺博士更是闲职中的闲职,汤显祖整日里过得倒也轻松自在。

当时,南京是一个文人荟萃之地,怀才不遇的汤显祖,很快就和当时著名的戏剧大家徐麟、姚大声、何良俊……等人,每日里在一起切磋唱和、研究学问,日子过的倒也有滋有味儿。

一天,春和景明,汤显祖闲暇无事,乘船到江北扬州,拜访当地名士李员外。李员外和汤显祖曾经是官场上的同僚,如今告老还乡,成了衣食无忧的员外郎。

酒足饭饱之后,李员外因年事已高,就回房歇息,汤显祖一个人,来到李家后花园游园赏花。大户人家的后花园,一般是不让外人进入的,因为汤显祖和李员外是至交,二人兄弟相称,李府上下也就不拿他当外人了。

那天,风和日丽,正是牡丹花盛开的季节,后花园五颜六色的牡丹,姹紫嫣红竞相开放,醉人的花香随风飘来,汤显祖心旷神怡,不禁脱口而出:“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话音未落,就听到前面假山后,传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不好了,小姐快走,后花园里有男人!”

汤显祖闻声,止住脚步向前望去,只见李府的丫鬟冬梅,慌慌张张搀扶着李员外的独生女儿牡丹小姐,急匆匆地向闺搂走去。汤显祖不禁哑然失笑,继续漫步向前走去。

片刻之后,丫鬟冬梅突然面带恐慌地来到汤显祖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说:“汤大人,今天的事,您可千万不要告诉员外,要是员外知道小姐今日私自游园,遇到了陌生男子,他非得命家丁打死我不可!”

汤显祖非常不解地说:“牡丹小姐在自家的后花园里走走,有何不可?”

冬梅说:“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员外礼法甚严,牡丹小姐虽然已经成年,但是,除了李员外,从未见过任何男人!”

接下来,丫鬟冬梅讲述了一段,至今仍然令她胆战心惊的往事……

去年秋季,李员外请了一位年轻的花匠,给后花园的牡丹,修剪花枝。这位花匠酷爱吹奏竹笛,干到月亮升起,他收拾工具,拿出竹笛吹奏起来。就在这时,丫鬟秋菊陪着牡丹小姐,来到了后花园游玩,两个年轻人在牡丹花丛中偶遇了。牡丹小姐见到这位年轻俊朗的小伙子,顿时脸色灿若桃花,她嫣然一笑,转身就匆匆离开了。这位年轻的花匠,看到貌美如花的牡丹小姐,一下子也忘情了,他两眼痴呆呆地望着牡丹小姐的背影,手里的竹笛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一切,恰巧被李员外遇上了,他不但命家丁把花匠轰出李府,而且还指使家丁把秋菊打得遍体鳞伤,最后又卖进了妓院。从那以后,冬梅就成了牡丹小姐的贴身丫鬟。

汤显祖非常同情地说:“冬梅姑娘,你放心地去吧,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就是了!”

丫鬟冬梅千恩万谢,一连给汤显祖磕了好几个头,这才提心吊胆地回了闺搂。

这个“突发事件”搅了汤显祖的雅兴,他漫步来到湖边的回廊,坐在长椅上,一个人对着湖水发呆。突然,一阵悠扬哀怨的古琴和曲笛声,从闺搂传来,汤显祖深谙音律,他听出这是散曲《春闺怨》,元代杂剧家乔吉所做。

牡丹小姐果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把这首凄婉悲凉的古琴曲,演奏得如泣如诉,令人肝肠寸断……那合奏的曲笛,想必是丫鬟冬梅吹奏的。

眼看着湖水中自由自在游来游去的一群金鱼,耳听着凄婉悲凉的《春闺怨》,汤显祖似乎听出了牡丹小姐悲凉忧郁的心声,他微闭双目,陷入了沉思……

突然,李员外兴高采烈地来到后花园。汤显祖连忙站起来,迎上前去说:“仁兄何事如此高兴?”

李员外非常高兴地说:“小女牡丹要出嫁了!”

汤显祖问道:“不知哪家的公子这么荣幸,做了仁兄的乘龙快婿?”

李员外说:“就是苏州吴太守的儿子吴必文。愚兄还有一事相求,明日便是小女大喜的日子,有劳贤弟代愚兄,把牡丹送到吴家府上……”

汤显祖欣然答应。

汤显祖登上吴府的迎亲船,陪伴牡丹小姐、丫鬟冬梅一行人等,沿着京杭大运河,在笙管笛箫迎亲乐队的乐曲声中,浩浩荡荡向苏州驶去……

汤显祖站在船头,迎面吹来一阵阵潮湿的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突然,耳边又响起了那凄婉悲凉的《春闺怨》!汤显祖心中猛然一震:这大喜的日子里,牡丹小姐为什么又弹奏这首凄婉悲凉的曲子呢?莫非她不愿意嫁给吴太守的儿子?

就在这时,突然一叶小舟,从后面追赶上来,船上站着是一位眉清目秀的俊朗后生。小舟追赶上迎亲大船之后,就和迎亲大船并肩前行,紧接着,俊朗后生拿出一支曲笛,也吹奏起了《春闺怨》!

大船小舟、古琴曲笛,两个年轻人共同合奏《春闺怨》,这哪里还有一点迎亲的喜庆气氛啊?

片刻之后,牡丹小姐慢慢从船舱内走出来,冲着吹笛子的后生,高声哭喊着:“柳郎,你我来生相见吧!”说完,纵身一跃,跳入水中……

见此情景,小舟上的后生高呼着:“牡丹,你等等我!”也纵身跳入水中!

眨眼之间,两个年轻人就被汹涌的波涛吞没了……

迎亲船上顿时大乱,李府的管家高声喊:“赶快救人啊!”

可是,这一带水深浪高,任凭管家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敢下水救人。

面对这突然其来的变故,汤显祖也手足无措,他想起临行前李员外的嘱托,情急之下,想起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连声高呼:“谁能救起小姐,赏银百两!”

也许是一百两银子起了作用,李府和吴府的家丁们,纷纷跳入大运河里救人……

丫鬟冬梅呜呜哭着告诉汤显祖说,这位乘快舟追来的俊朗后生姓柳,是南京城的一名秀才,牡丹小姐在莫愁湖游玩的时候,二人一见钟情。柳公子为了见牡丹小姐一面,曾经装扮成修剪牡丹的花匠,去过李府的后花园……

此时此刻,汤显祖全明白了,牡丹爱的是那个柳公子,她宁死也不愿意嫁给吴太守的儿子!

人们在大运河里忙活了半天,牡丹小姐终于被打捞上来了,遗憾的是,她已经停止了呼吸!同时被打捞上来的,还有那位柳公子的尸体……

发生了这种事情,吴公子一怒之下,抛下牡丹小姐的尸体,带领吴府的人,扬长而去……

汤显祖只得命人调转船头,回到扬州,向李员外夫妇,如实讲述了这件事情的全过程。

喜事变成了丧事,李员外夫妇痛不欲生,李府上下哭声一片。

汤显祖也为这二位殉情的年轻人,感到无比悲痛,他建议李员外,既然事已至此,干脆就成全了牡丹小姐和这位柳公子,让他们俩结为阴亲,人世间不能成为夫妻,就让这两个真心相爱的年轻人,在九泉之下,结为连理吧!

谁知,李员外听了汤显祖的话,竟然勃然大怒,怒斥汤显祖是读书人的“异类”,怎么能想出如此荒唐的主意呢?

悲愤难忍的丫鬟冬梅突然弹奏起牡丹留下的古琴,她弹奏的还是《春闺怨》!冬梅越弾越激动,霎时间,这如泣如诉的琴声,仿佛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雷声,汤显祖的一颗心都被震撼了!

李员外怒不可遏,他一把抢过冬梅正在弹奏的古琴,狠狠地摔在地上,乐曲戛然而止……

一阵凉风吹过,汤显祖猛然一激灵,顿时从梦中醒了过来,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不禁脱口而出:“好一个痴情的女子啊!”

恰巧这时,李员外来到后花园,他笑着问道:“汤贤弟,又在为哪家的淑女,如此感慨呢?”

汤显祖惨然一笑说:“适才小酣,做了一个梦,见笑,见笑!”

回到南京之后,李家后花园梦中的牡丹小姐、柳公子的身影,时常浮现在汤显祖的眼前,令他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汤显祖连日来一直沉浸在那个惊心动魄的梦境之中,耳边不时响起牡丹小姐弹奏的《春闺怨》.

汤显祖心潮澎湃,他夜以继日地奋笔疾书,数日之后,感天动地的不朽名剧《牡丹亭》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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