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问一声鬼哭由来定一场师徒缘分(二)
要说那朱守岱自出了吉福洞,驾了黑风往大成县赶,花了一天一夜才到了县城,又花了一天一夜才找到那个黄三郎。这一夜他蹲守在黄三郎家的墙角根,到了三更梆响,吹过两阵阴风。朱守岱仔细一瞧,原来是两个从冥府来的鬼差。这两个鬼差进了黄三郎的卧房,勾了他的魂,木枷套上,锁链拷上,推搡拖拽,恶言恶语,拳打脚踢。一个骂道:“你算是什么东西,遭了瘟的病鬼,哭个没够。”另一个也骂道:“你还拖拉什么?趁早的,判官老爷还等着三曹对案呢。早晚将你下油锅,滚刀山,百般滋味尝个遍。”就这样一路骂语哭声,两个鬼差拉着黄三郎去了冥府。
朱守岱等他们走了,混入房中,悄悄背起黄三郎的尸体,在荒无人烟的野外挖坑掩埋了。天亮之前,他又回到黄三郎的卧房,变作他的模样,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这一觉,真是睡到了日晒三竿,只听到窗外有人在那喊,“大哥,大哥。嫂子回来了。”朱守岱被吵醒,听到窗外的话,心中暗道,这个什么黄三郎还有婆娘哩,我还当他是个鳏寡呢。这样想着,房门“砰”地一声被踢开,走进来一个妇人,这妇人长得蚕眉丹凤眼,粉黛瓜子脸,明眸皓齿与朱唇,纤纤柳腰丰乳姿。她走进来就是一把扯住朱守岱的耳朵,泼声骂道:“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昨晚又灌了什么黄汤猫尿?老娘被你气回娘家,你个挨千刀的就不知道去接我吗?”
朱守岱一时不知所措,见这妇人身后还跟着一个泼皮,在那捂嘴偷笑。他指着那个泼皮说道:“那个谁?你过来。”
泼皮指着自己说道:“大哥是在叫我吗?我是六五啊。”
朱守岱不耐烦道:“对,就是你,你这个六五。我问你,这个婆娘大清早地就揪住我不放,是个什么意思?”
泼皮没想到朱守岱会这样说,一时怔住。那个妇人倒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抹开了眼泪,大声哭道:“你个天杀的,不得好死啊。你是有了哪个姘头,竟然把我都给忘了。你个千刀万剐的,你敢负我,你就不得好死。”
泼皮这时也反应过来,说道:“大哥,这是嫂子啊,你们是结发夫妻啊。大哥你今天是怎么?莫不是得了失魂症了?”
朱守岱这时也知道自己快要露馅了,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连忙解释道:“你们看我,多喝了几杯,就醉成这模样了。啊呀呀,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六五嘛。还有娘子啊,快别坐地上了,地上多凉多脏啊。”说罢就将妇人扶了起来,顺手帮她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妇人见朱守岱当着别人的面去拍她屁股,媚生生白了他一眼,娇嗔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了?怎么学起文酸叫我娘子了,往日不是直接叫我乳名西凤吗?”
朱守岱以前脑袋并不灵光,今日却是灵光的很呢。他张口就道:“乳名虽然叫的亲切,但不如娘子来得正式嘛?你不是怕我有了新欢忘了你吗,现在我叫你娘子不就是表明我心意吗?”真是一张蜜嘴,把这黄三郎的原配西凤哄的是心花怒放,俏生生依靠在他胸膛上,娇羞道:“我何时说过那种话?我是那般嫉妒小气的人吗?”
朱守岱搂住她好言哄道:“没有没有,都是为夫的不是,为夫错怪了娘子你了。”西凤偎在他怀里,又娇嗔了几句。后面的六五见这场景,心中真是佩服,嫂子先前还在撒泼哭闹,现在却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厉害厉害。他朝着朱守岱挤眉弄眼,连连翘起大拇指,朱守岱也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六五悄悄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房门。
其实朱守岱突然的开窍,要说奇怪也不奇怪,以前他替封修子搜集宝物时,就在人间四处走动,见得多了,就算一时不懂,心中也有印象,日后自然会顿然开窍的。江莲璇教导他的那几个月,又替他打下基础,今日开窍真不算晚。
朱守岱出了家门,又细想了一下江莲璇的嘱咐,心想,到现在事情已经做了一半了,就等买凶杀人的那个女人上门了。反正闲来无事,先去喝酒好了。
旁边有人喊了一声“大哥”,朱守岱一看原来还是那个六五,没成想他还没走就等在家门口。朱守岱问道:“六五,你有什么事吗?”
六五笑嘻嘻道:“今日见识了大哥哄人的本事,那真是一绝啊。”
朱守岱打了个哈哈,“啊,这个,也不算是哄了。句句是我肺腑之言啊。”
六五一副我懂得的表情,随后说道:“大哥,我今日找你来,是因为有一笔买卖上门了。”
朱守岱问道:“什么买卖?”
六五凑上前来,悄悄说道:“我昨日得到消息,明天会有一队镖车走如丁山道进赵晋之地。现在萧晋与赵晋并不禁止通商,这个镖队却不走官道,偏要走荒芜人烟,崎岖难行的如丁山道。我料那镖车之中必有什么难言之物,大哥咱们劫了它,要是金银财货就找人卖了,要是什么机要东西,咱们就坐地起价。”
朱守岱暗暗吃惊,这个六五看着贼眉鼠眼,没成想胆子这么大,若真是什么机要东西,不先想着保命要紧,竟然还想着坐地起价。但也正所谓上行下效,六五一个小弟,胆子就敢这么大,那做大哥的黄三郎,平时的胆子得大成什么样?
当下朱守岱想清楚其中关节,沉吟说道:“你说的不错,但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没告诉别人吧?”
六五连连摇头,小声道:“我知道这消息非同小可,所以只告诉了大哥你一人。”
朱守岱点点头说道:“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明天就咱两去做。你把东西都备好,明天丑时一到,你就来我家门口与我汇合。”
六五说道:“放心吧大哥,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做,我知道该怎么准备。”说罢就拱手告退了。
朱守岱见他走了,仍是去找了个酒馆喝酒,当恶霸也有好处,那就是无论哪家酒馆都不敢收你的钱。不过朱守岱还是付了钱,喝到斜阳西下才醉醺醺回去了,回到家自然免不了被那西凤臭骂一顿,朱守岱任她打骂,只一味地嘿嘿傻笑。
是夜,二人同床共枕,这西凤自回了娘家之后就有好几日不曾与她夫君亲热,今夜却是不禁起了心思,不住地撩拨朱守岱。那朱守岱脑袋虽然灵光多了,但是人伦之事还是不太懂,隐约猜出了一些,但自己根本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所以对西凤的情意也真是感到为难,最后干脆装疯卖傻,打起酒鼾,装作睡着了。气得西凤是狠狠拧了一把他腰间的肚肉,翻过身去背对着他睡去了。
到了丑时,外边传来两声猫叫,朱守岱睁开眼悄声下了床,穿戴整齐出了房门。
第五十章问一声鬼哭由来定一场师徒缘分(三)
朱守岱到了外边,果然是六五,只见他手中拿着两套衣服。他将一套员外服给了朱守岱,自己留了一套粗麻布衣。二人拿着衣服一路到了如丁山道的一处酒家,原来是要乔装打扮,行那暗箭伤人的手段。两人把各自手中的衣服换上,又把原来的衣服藏好,朱守岱扮作掌柜,六五扮作伙计,然后二人就在酒家之中等着那只镖队。
时至午时一刻,有一镖队正从前方过来,看人数有十五六众。六五朝朱守岱使了个眼色,示意正是他之前说的那只镖队。朱守岱点了点头,随后又低下头拨弄起算盘。
要说这只镖队,其实不是镖队,只是打了个镖队的幌子,所谓护镖的十几个人也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此时这十几个人也看见了前边的酒家,有人就说道:“赵镖头,兄弟们走了一上午,米水未进。前边正好有个酒家,不如就去休憩一下。”
赵镖头哼了一声道:“荒郊野外竟然还有人开店,哼哼。我看十之八九就是黑店。”
旁边另一人说道:“赵镖头所言不无道理。不如这样,管他是不是黑店,兄弟们冲进去就是杀光,银钱酒肉一并抢了。料这荒山野岭,也惹不来官府。”其他人等听了这话都是叫好。
赵镖头点头道:“伯秋说的不错。我看那酒家只就两人,就由伯秋你领着几个兄弟去吧。”于是那伯秋便点了六个人,跨上马,拔出刀,就往酒家冲去。
朱守岱见前面镖队突然分出一小队人马,提着刀往自己这里来,心中觉得不妙,连忙对六五说道:“六五,不对劲。哪有他们这般模样来打尖的,恐怕是识破了我们的把戏,要来杀我们。”
六五听这么一说,也是瞧了出来,急慌慌道:“这可怎么办啊,大哥!”
朱守岱想了想说道:“不急,我先出去看看。”到了外边,他迎上前去拦住人马,问道:“敢问几位壮士,这个个提着刀,杀气腾腾,是要干什么?”
那个伯秋本想冲过去一刀了事,但见他们拢共才两人,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于是勒住马,放下刀,高声道:“既然你问了,那大爷我也就不让你做个糊涂鬼。告诉你,你这个店是个黑店,我们镖头说了,要为民除害。”
朱守岱心想,虽说我这店确实是个黑店,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恐怕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是想打杀我们。想罢,也不否认,拱手问道:“敢问壮士,你们要怎么为民除害?”
伯秋说道:“自然是将你们二人杀了。”
朱守岱又问道:“再然后呢?”
伯秋回道:“你可真是烦,那时你都死了,还问那么多干嘛。但你问了,我也不瞒你,我将你二人,一刀一个,随后抛尸荒野,任那蚁虫啃噬,野兽啖食。”
朱守岱听罢心中大气,骂道:“我与你何仇何怨,你不但要杀我,还要让我尸骨无存。是可忍孰不可忍,看打。”说罢就抡拳上去打那伯秋,其余镖师见朱守岱赤手空拳就敢上来,纷纷拿起刀就往他身上砍。谁知朱守岱是野彘成精,肉身坚逾精铁,那些刀落下来,他全都受了也不能在身上留下一道红印,只是衣服被砍破了,看着狼狈。朱守岱三拳两脚就将这几个人全部放倒,后面的镖队一见自己人被人放倒,又赶上来相助,结果还是被朱守岱一拳一个挨个放倒。朱守岱不想取他们性命,只是将他们打昏而已,然后对六五招手吩咐道:“你去看看那些箱子里都有什么?”
六五见刚才朱守岱刀枪不入,犹如神兵下凡一般,早就惊得目瞪口呆,听到朱守岱的吩咐才堪堪回过神来,“大哥,你是练了什么硬气功,这般了得。是金钟罩,还是铁布衫?”
朱守岱信口胡诌道:“这硬气功我也不知什么名堂,是我以前跟一个叫百山老人的人学的。”
六五喃喃道:“百山老人?想必是个隐世高人。”
朱守岱又胡诌道:“那是自然。你快去看看那些箱子,时候不早,咱们也早些回去喝些酒。”六五依言上前打开那些箱子,见里面放的都是一些细盐,便对朱守岱道:“大哥,赔本的买卖,他们是贩私盐的。留下这些盐,咱们能卖给谁?”
朱守岱问道:“怎么?找不到门路卖吗?”
六五说道:“咱们这里本就是产盐的,能卖给谁?只能贱卖,再加上官府查私盐查的太紧,实在不好卖。”
朱守岱道:“那也拿回去,咱们分给乡众也好。”
二人于是将这一镖车的私盐都拿了回去,设了个棚子,学着人家粥棚分粥一样,朱守岱在棚子里给人分盐。这一分盐,倒是分出了门道,原来有一箱盐中藏着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着“蒋中郎亲启”。朱守岱拆开一看,道了一声“原来如此”。
是夜,他将六五找来说道:“白日劫得那车私盐,来路不小。咱们恐怕是得罪了大人物,你先出去躲躲,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六五问道:“大哥怎么知道那车私盐来头不小?”
朱守岱不欲与他知道真相,随口说道:“我后来想清楚了,那一群人中的镖头我认得,是个江湖中的厉害角色,等闲人等请不动他。他既然肯假扮镖头护送这车私盐,那就证明这幕后之人定然不简单。”
六五佩服道:“大哥果然真知灼见,就是不知道我要躲多久?”
朱守岱答道:“一年半载是肯定的,说不得以后还得隐姓埋名一辈子。”
六五听朱守岱说得这么严重,心中也是有些慌乱,叹了口气说道:“那大哥我先走了,若是以后天涯各方,还望大哥多多珍重。”
朱守岱也叹了口气,低头不说。六五见气氛沉重,抱拳说道:“大哥,咱们莫效妇人情状,小弟这就先走了。”
朱守岱又叹一口气,朝他点头道:“兄弟,珍重。”这个朱守岱真是会唬人,把六五又骗又唬,出了门后就连夜收拾细软,投奔远亲去了。
第五十一章问一声鬼哭由来定一场师徒缘分(四)
半个多月后。
这一日江莲璇在吉福洞中卧睡养神,忽地怀中一跳,她坐起身来,伸手进怀中拿出一个锦囊。她将这锦囊仔细瞧了瞧,随后又塞进怀中,把戾镇海唤了进来。
戾镇海在洞外侍立,听到江莲璇唤他,就走了进去,躬身道:“真人唤我何事?”
江莲璇道:“戾护法,你去找朱守岱,助他一臂之力。”
戾镇海问道:“朱守岱出了什么事吗?”
江莲璇摇头说道:“你不要问,你只管去找他。”戾镇海喏了一声,领命退下,出了洞外就御风而去。
要说那朱守岱哄走了六五之后,整日价就是喝酒,喝到日落西山才会回家。这几日西凤也懒得骂他了,由得他去,朱守岱更是乐的快活。
今日与往常一般模样,朱守岱喝了酒回家,正走在路上,转了个弯就找不着回家的路了。他揉了揉醉眼,睁眼一瞧,自己原来已不在县城之中,而是不知在什么荒郊野外,显然是自己着了道了。朱守岱略略思索,便一下仰倒在地,酣然大睡起来。
不过多时,一个美艳女子在近前显出身形来,朱守岱之前一直在假寐,这时微眯着眼看到了正主,笑嘻嘻就爬了起来,作揖说道:“这位仙女姐姐,幸会,幸会。”
这女子瞧了瞧朱守岱,香手捂着鼻子,皱眉说道:“一身酒气,一个野彘精怎么学人做起恶霸来了?”
朱守岱笑呵呵道:“我不但是个恶霸,我还有婆娘哩。别的妖修炼是想要成仙得道,我修炼却是为了人间快活呢。”
女子笑道:“你倒是有趣。不过我今天不因为你有趣才来的,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办。办得好自然有赏,办不好你就只能去地府快活了。”
朱守岱问道:“什么事何以办不好,要让仙女取我的命?”
女子递给他一张画像,说道:“这画像上的人,不日就会到大成县来。你帮我杀了他,就算你办得好了。”
朱守岱打开画像一看,是个中年书生。他心中暗想,终于是来了,我便先假意答应她,之后再想对策应付她。
“哈哈,”朱守岱笑着说道,“我当是什么事,不过就是杀个人嘛,太简单了。仙子说的这么严重,我都快被吓住了。”
女子冷然哼道:“我管你简不简单,我只知晓,你办不好我就取你性命。”说罢身形一转,化作清风消散。
此后朱守岱白天不去喝酒了,每天都去到大成县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等谁?自然是那个画像中的中年书生。三日之后,他总算是等到了。
朱守岱伏趴在小山岗上,瞧见有两人牵着一头青驴正徐徐走来。他打开画像,再起了法力仔细一瞧,果见是画像上的中年书生,还有一个人像是一个书童。朱守岱站起身来,提着刀就往下冲去,嘴里大喊:“呔!那两人,休要跑。”
而那两人一见朱守岱,便知遇到歹人了,书童上前护住书生说道:“先生快走,我拦住他。”
书生急道:“青锋,你如何拦得住他?快快退下。”这时朱守岱已经冲到了近前,书童青锋一把抱住他的腰,双脚用力抵住朱守岱。“哈哈”,朱守岱大笑一声,左手稍稍用力便把青锋提了起来,往远处一抛,便把他摔昏了。
书生惊叫一声“青锋”,便斥骂道:“你是哪来的山匪土寇?光天化日就敢行凶!”朱守岱不欲多说,一拳将他打昏,把他和那个书童一并放在青驴背上,牵着青驴就回去了。
等那个中年书生醒过来,揉着自己的脸,叫了一声“痛杀我也”,便见自己不知在何处,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像是在地牢。
朱守岱听见那个书生醒过来,擦亮火石,点燃一根蜡烛,问道:“你饿不饿?”
那书生借着烛光,看清了自己所处,确实是一个地牢。他见青锋就在旁边,尚在昏迷,但看来没什么大碍。他又看向朱守岱,不去回答,反而问道:“在下刘宏士,不知壮士抓我主仆二人,有何贵干?是要钱财吗?”
朱守岱摇摇头,说道:“非也,非也。我不要你的钱财,也不要你的性命。你无须多问,到了时候我自然会放你们主仆归去。还有,你到底饿不饿?不饿我可走了啊。”
刘宏士不禁笑了一下,说道:“既然壮士不会取我主仆性命,那我就放心了。就是不知壮士要关我们多久,在下还有急事要办呢。”
朱守岱皱眉道:“让你不要问,你怎么还要问?读书人都这么烦吗?我看你是不饿,那你就好好待着吧。”说罢就走了。
要说这地牢从何而来,原来是那黄三郎生前在自家地窖下建的,现在被朱守岱用来关住刘宏士二人。这朱守岱为何要把刘宏士关在地牢中呢?原来,江莲璇让他保护刘宏士,可那要杀刘宏士的狐仙,法力可比他高多了。若是他明着保护刘宏士,恐怕自身都难保,倒不如他把刘宏士藏起来,叫那狐仙找不着,不也算是暗中保护了那刘宏士吗?不得不说想出这办法,朱守岱算是真的用心了。
再说那被关在地牢中的刘宏士,他倒是不急不慌,盘腿坐在地上,嘴里默背圣贤书。旁边醒过来的书童青锋唉叹一口气,说道:“先生,我们被关在这里,不知明日生死。先生,你怎么还有心思背书啊?唉!”
刘宏士停顿一会,回道:“那个人跟我说过了,不会取我们的性命。”
青锋又是唉叹一口气,“先生啊!那个歹人的话,你怎么能信啊?他今日说不取我们性命,明日说不准就改口了。”
刘宏士想了一会,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还能怎么办?听天由命吧。再说,晋太祖当年也进过死牢,不是一样没事吗?”
青锋苦笑道:“咱们能跟太祖他老人家比吗?他是真龙天子,冥冥之中自有护佑。”
刘宏士呵呵笑道:“你不要这么悲观。我问你,你可知道太祖当年在金陵受牢狱之灾时,可曾写过什么?”
青锋摇头道:“先生,我不知道。”
刘宏士笑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当年太祖进了死牢后,可不像别的死囚一样,垂头丧气,他可神气的很啊。当时就在牢墙上写下一首诗:‘身如困鸟笼中锁,心似野马不沾缰。一朝脱得铁钩去,只向黄河跃龙门。’然后有一个死囚听见了,赞叹道:‘明知自己快死了,还能有这样心胸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你猜这个称赞太祖的是谁?”
青锋还是摇头道:“不知道先生。不过你要是想说完的话,就不要再卖关子了。”
刘宏士也不恼,仍是笑着说道:“就是后来的永国公严世清啊。”
“哦。这下我知道了,先生”青锋如是说道。
第五十二章问一声鬼哭由来定一场师徒缘分(五)
过了一夜之后,朱守岱捧了饭食,准备给那主仆送吃的,却听见有人喊自己,“老朱,老朱!”朱守岱一回头却没看见人,喃喃道:“莫不是酒喝多了,耳朵出了问题了。”
“是我,是我。”身后又传来两句。朱守岱回身疑惑道:“哪位?是人是鬼?”
“唉,不是人也不是鬼。是我!”说罢,空地上现出一个身形,原来是那戾镇海。
朱守岱一看是戾镇海,没好气说道:“你无故捉弄我作甚?”
戾镇海笑道:“哪有?是真人特地派我来助你的。”
朱守岱皱眉道:“真人派你来干嘛?这边的事我一个人就做的差不多了。”
戾镇海又笑道:“莫怪莫怪!来晚了,来晚了。这偏僻地方着实不好找。哎,那书生怎么样了?”
朱守岱捧起手中的吃食,说道:“喏,我正给他送吃的呢。”
戾镇海瞧了瞧,见是几个馒头,一碟凉拌莴苣,两双碗筷,一壶茶。“咦?怎么有两个人吗?”
朱守岱答道:“还有一个是他书童。”
戾镇海说道:“你领我去瞧瞧。”
朱守岱道:“你跟我来吧。你也真是赶巧,昨晚我刚刚把他们抓来,今天你就来了。”说罢带着戾镇海去了地窖,见到了那主仆二人。
那地牢中的中年书生还好,接过饭食,还道了声谢。就是那书童青锋气不过朱守岱将他摔昏,嘴里骂骂咧咧,左一句“山匪”,右一句“贼寇”。朱守岱不耐烦说道:“好了,好了。你说完没有?你吃不吃?你不吃,我就给我这个兄弟吃了,他一大早赶来还没吃呢。”总算是那青锋知趣,没再说,只拿起馒头,夹了一筷莴苣塞进馒头里当馅,吃了起来。这青锋真是会吃的,稍稍一动,就把这馒头变作了包子。
戾镇海仔细瞧了瞧中年书生,笑道:“这位先生,这几日委屈你了。你在这好生呆着。外间有人要取你性命,我们把你关在这,也是无奈出此下策。”
刘宏士哪里肯信,把人关在地牢里说是因为要救人,没有这个道理。是以他只顾着吃饭,不去回应戾镇海。而戾镇海却只当他是饿坏了,只顾着吃饭,来不及回应。这世间事,就是这般有趣。
既然人也见过了,饭也送了,朱守岱和戾镇海左右无事,就出了地窖准备去喝酒。刚出去,便见西凤叉腰站在几步远处,怒目瞪视。朱守岱上前说道:“娘子,你这又是怎么了?”
西凤气道:“你问我干什么?我又不知道。你干嘛不问问你自己?”
“啊?”朱守岱疑问道:“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西凤怒哼一声,看了一眼朱守岱身后的戾镇海,指着他说道:“那是谁?又是你的什么狐朋狗友吗?怎么以前没见过?”
朱守岱被西凤连问三句,心中有些不快,但还是和颜说道:“那是我的好兄弟,这次是专程来投奔我的。人家一大早就来了,还没吃饭,我准备领他去城中,替他接风洗尘呢。”
西凤怒道:“什么接风洗尘,恐怕又是去喝酒,喝的满身酒气,臭烘烘地回来。你看我给不给你留门。”
朱守岱说道:“留不留门是你自个的事。你要是不留门,我就睡外边得了呗。”
“你……”西凤怒跺了一下脚,扭头就走了。倒是戾镇海哈哈笑着上前来说道:“老朱,你可知你为什么得罪了那女子?”
朱守岱说道:“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让她生气了。”
戾镇海摇头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又何苦去得罪她呢?”
朱守岱点头道:“正是,正是。不过可不是我去得罪她,而是这黄三郎的婆娘总是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我一直是不愿多作理睬的。”
戾镇海又摇头道:“非也,非也。这女人发脾气,绝不会莫名其妙的。要是有个女人莫名其妙对你发脾气,那肯定是那个女的喜爱你,才会这般。”
朱守岱皱眉骂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戾镇海不恼,说道:“我可没瞎说,我可是真真瞧了出来的。”
“你怎么就瞧出来了?”朱守岱问道,“莫不是这些事你都懂?”
戾镇海唉叹道:“不瞒你说,老朱。我之前当妖王时候,曾跟一个蛟龙王的小女儿好过。她曾想嫁我,我也曾想娶她,可他父亲不允,只好作罢了。”
朱守岱也没想到戾镇海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旧情故爱,不禁来了兴趣,便问道:“那后来呢?你们怎么样了?”
戾镇海回答道:“能怎么样?后来我皈依了真人,一心修行,哪还想那些事。”
“没趣,没趣!”朱守岱意兴阑珊,“原以为有什么好听的,哪知只是这样。真的不如去听那些说书人的呢。”
戾镇海不耐烦道:“本就没什么好听的,是你问了,我才说了出来。唉,说这些作甚,不如喝酒去。”
朱守岱也不愿多说这些男女之事,便与戾镇海去了城中酒馆喝酒。到了酒馆,那老板一见是朱守岱,便就明白了,招来伙计赶紧给朱守岱上酒。等酒上来了,二人先各自喝了一大碗,解了酒瘾,稍后才互相碰碗干杯,有说有笑。酒过半饷,朱守岱却是叹了口气,戾镇海问道:“老朱,这酒也够喝的,怎么就突然叹气了?”
朱守岱叹道:“酒虽够喝,但总是一个滋味,喝多了没劲。”
戾镇海恍然道:“原来如此。”说罢从腰间取下一个银葫芦,给朱守岱倒了一碗酒,“老朱,你试试这酒怎么样?”
朱守岱端起酒碗,闻了一闻,忽然面露喜色,将酒一饮而尽,赞叹道:“好酒,好酒。这等琼浆玉液,你是哪来的?”
戾镇海得意道:“这是当年真人领我在人间修行时,遇到了一个泪仙子,是她送我的。不怕你笑话,老实说里边的酒是饮之不尽的,可即便是这样,我仍是小气得很,轻易不肯拿出来喝呢。今天为了你老朱,算是破了例了。”
朱守岱拱手道:“哎呀,多谢多谢。不过刚才的滋味我又忘了,老戾你行行好,再给我喝一点。”
戾镇海笑道:“一点哪够啊?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甚好,甚好!”朱守岱喜得拍掌道。
于是这二人你一碗,我一碗,真就喝了个不醉不归。
第五十三章问一声鬼哭由来定一场师徒缘分(六)
话接上回,戾镇海和朱守岱在酒馆之中喝的昏天黑地,可那昆仑宫中的仙酒岂是那么好消受的。两人平时仗着妖体强健,也是千杯不醉的主,可这银葫芦才倒下去十几碗,他们就醉得不行了。一个个摇晃着头,只觉得脑袋重的要坠下地,身子轻的要飘上天,傻兮兮笑一声,痴呆呆哼一句。
二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出了酒馆,行至一处寂寥街头,到了这里,戾镇海发起酒疯舞了一趟蓑雨剑法,朱守岱在一旁拍手连连叫好。之后终于是撑不住了,双双倒了下来,却还强撑着不昏睡,开始胡言乱语。
戾镇海醉笑道:“我说老朱,那个女的也是对你有情有义,你不如就留下来陪她双宿双飞。”
朱守岱嘻嘻笑道:“好啊,有个婆娘知冷知热,嘘寒问暖的,也是不错的啊。”
戾镇海点头道:“嗯嗯嗯!真人那里,自有我替你去说。你不用多忧。”
朱守岱拱手道:“多谢,多谢。”说到这里终于睡了过去。
戾镇海喊了朱守岱几声,见他没有反应,嘲笑一声:“真是没用,这就不行了。”说罢自己也睡了过去。
话说赤玄洞天赤玄殿上,赤发仙正在闭目打坐,下方突有童子来报,“禀老祖,清月仙子前来拜访。”赤发仙睁开眼,把拂尘一摆,点头道:“请仙子进来吧。”
童子领命而去,少顷,领着一美貌女子上了殿,此女子就是清月仙子,也是当年在王母寿宴上戏谑赤发仙迟来之人。
这清月仙子进了殿中,也不行礼作揖,直直走到赤发仙跟前,对着他左瞧瞧,右瞧瞧。
赤发仙忍俊不禁,问道:“仙子,你这是干什么?”
清月仙子答道:“娘娘说你和以前比,算是日新月异了。我刚才仔细瞧瞧,这赤发仙也没变白发仙啊!”
赤发仙哈哈笑道:“仙子说笑了。仙子突然到访,想必有什么事吧?”
清月仙子哀叹一口气,黛眉皱道:“赤发仙,我也不瞒你。我有一件宝贝,却是被你家徒弟拿去了。”
赤发仙问道:“是什么宝贝?”
清月仙子道:“是个铃铛,取了个名字叫曲银铃。”
“哦?那不知是我哪个逆徒拿了?”
“唉,也不是谁。”清月仙子道,“你刚收的那个女徒弟。”
“哦!”赤发仙说道,“真是不巧了,她早已下山去了。仙子也知道我的规矩,去此者不问。恐怕仙子只能去找我那逆徒要去了。”
“无妨无妨,”清月仙子笑道,“权当是送给她了。”说罢就告辞离去了。
过了一炷香左右,又有童子上报,说是洞天外有一女妖求见。这女妖是谁?正是那恋上人间凡人的白素贞。赤发仙道:“她上回盗我仙草,我念她与清灵子有旧,不去追究。她怎么又来了?”
童子答道:“禀老祖,我也不知。她正在洞天外,随侍师兄将她拦下了。”
赤发仙皱眉一思,道:“我不见她,让她回去吧。”
童子领命到了洞天外,见那随侍童子正与白素贞争辩,“你这妖邪,怎么又来?”
白素贞道:“仙童,小妖一向清修,是妖,却不是邪。”
随侍童子还待再说,旁边童子凑上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随侍童子点头道:“是妖是邪,我也管不着。不过老祖不想见你,你还是请回吧。”
白素贞不信,也是不死心,朝着洞天大喊了一句,“赤玄上真!目山湖望公山朴微老祖门下,白素贞求见。”
随侍童子道:“老祖说了不见你,我还能假传法旨不成。你还是回去吧。”说罢和另一个童子一道转身回了赤玄洞天。白素贞无奈,也只能转身离去。
而在吉福洞中,江莲璇孤身一人,正在打坐,却不知为何,心血来潮,拿出掌天镜转了一转,这镜子顿时便显出一处山水,也不知是哪。
“不对,不对。道友,这镜子却不是这般使的。”洞外忽地传来一个声音。
江莲璇循声出了洞外,见是一个身着星袍的道士,身上清气盈然,你见他是在这里,实则缥缈无踪,知道是前辈高人,赶紧作了个揖,道声“见过前辈。”
这身着星袍的道士还了一礼,说道:“冒昧打扰,道友莫怪。”
江莲璇摆手说道:“哪里哪里。只是不知前辈来此,有何贵干?”
星袍道士笑了一声,说道:“道友,这掌天镜可好用吗?”
江莲璇拿出掌天镜回道:“这镜子我之前不曾用过,刚才倒是使了一下。这镜子难不成是前辈你的?”
星袍道士摇头道:“不是我的。不过道友若是想知道这镜子的详细,我倒是正好知道一些。”
江莲璇作揖道:“晚辈洗耳恭听!”
星袍道士说道:“这镜子名为掌天镜,三界之内皆可查看,不过还是不如谛听尊者的。但是这镜子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它能知一人的五世因果,更能洞悉人心,有灵性的很啊!”
江莲璇听罢大为诧异,说道:“这镜子这般了得,我倒是不知。前辈又是如何得知的?”
星袍道士微笑不语,只拱拱手,御风而去。江莲璇目送其离去,随后将那掌天镜转了一转,那掌天镜却现出一片澄明,不见人,不见物,不见花,不见草,不见山,不见水,空空如也。江莲璇笑道:“镜子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镜子现出两行字“显空不是空,见空不是空”。江莲璇看了沉默一会,突然笑道:“好个镜子,真是狡猾。”随后将镜子收入袖中,回了洞府。
说回戾镇海与朱守岱,这二人醉倒在街上睡了整整一夜,到了第二日清晨才又双双醒来。两人扶着脑袋,觉得身心俱疲,戾镇海道:“这仙酒真不是能消受的。咱两这是在哪?”
朱守岱摆摆手,不想说话,撑着站了起来,朝四周看了一下,自顾自便走了。戾镇海在后边跟着道:“老朱,你怎么了?酒喝多了,喝傻掉了?”
朱守岱摇头道:“不是。那两个人还没喂呢!”
第五十四章问一声鬼哭由来定一场师徒缘分(七)
戾镇海、朱守岱一路无话回了黄三郎家,下了地牢,见那两主仆还在睡觉。朱守岱笑道:“莫非这两个也是宿醉未醒?”
“非也,非也。”便见刘宏士翻了个身,面向他两说道,“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
戾镇海哈哈笑道:“原来还是饿了。老朱啊,还不快去弄些饭食来。若是饿坏了他们,小心真人找你算账。”
刘宏士呵呵一笑,道:“其实昨天还好,虽然两位壮士没来送饭,却有一个娘子送了饭来。但不知为何,从今天早上就没见到她。”
朱守岱经这么一提醒,也是想起来了,今早回到家就没见过西凤。想了一会,也不去管她,先把这两个人喂饱再说。想罢,拉着戾镇海出了地牢,到了厨房见锅里熬了热粥,蒸了馒头,他盛了一些,提着食盒便送了饭去。
又到了地牢,刘宏士问道:“不知那位娘子怎么样了?”
朱守岱随口说道:“她回娘家了。”
戾镇海本要递出食盒,却又突然收了回来,指着刘宏士骂道:“好个书生,怎么对人家婆娘问东问西的?圣人书经就是这般教你不知礼义廉耻的?”
青锋护主心切,也指着戾镇海骂道:“好个山贼土匪,不知斯文,张口就是这样难听!”
刘宏士拦住青锋,朝着戾镇海和朱守岱连连作揖,歉然道:“是我失礼了,岂可这样贸然唐突。英雄教训的是。”
戾镇海哼了一声,扔下食盒就拉着朱守岱走了。等出了地牢,戾镇海迫不及待对朱守岱责备道:“你怎么任由人家问你婆娘?”
朱守岱说道:“那可不是我婆娘。倒是你这么紧张干嘛?”
戾镇海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我是替你紧张啊!你不是说要留下来吗?”
朱守岱生气道:“那都是醉话,怎么能当真?你老叫我留下来,我看想留下来的是你才对。”
戾镇海大叫道:“你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我留下来有用吗?她心里装的可是你啊!”
朱守岱哼了一声,冷笑道:“你怎么就留下来没用了?她心里装的不是我,是黄三郎,我不过恰好披了黄三郎的皮。你也可以啊!”
戾镇海突然沉默了,解下腰间的酒壶,使了个诀就将朱守岱收进了酒壶,叹道:“昆仑宫中确实件件是宝物,却被那龟精真当成了酒壶,真是明珠蒙尘。不过可惜了那西凤小娘子,不知要多伤心。朱守岱,你怎么就不肯留下来呢?”说罢这个戾镇海就现出了真面目,原来就是那要杀刘宏士的女子。她仗着自己法力高强,对朱守岱的一言一行了如指掌。早在昨晚,戾镇海醉倒街头,这女子就偷走他的酒壶把他收了,又变作他的模样,一直伪装到现在。
这女子将酒壶收入袖中,就往地牢去了。地牢中的青锋见进来一个美娘子,笑道:“先生,这个娘子比前一个要漂亮多了。”
刘宏士板着脸,训斥道:“对着妇人评头论足,这就是我平时教你的吗?”
青锋见自家主人生气了,也不敢再造次,站在旁边不敢再说话。这女子自进了地牢,便是寒霜冷面地瞧着这两主仆,这时见他们说完了,就开口冷道:“唐元靖,你还认得我吗?”这话一出,刘宏士和青锋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了一会,最后还是刘宏士拱手问道:“这位娘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在下是刘宏士。”
女子冷哼道:“错不了,你现在是叫刘宏士,可你四世前却是叫唐元靖呢!”
青锋扯了一下刘宏士的衣袖,悄声道:“先生,她年纪轻轻地怎么就当了神婆了?还是说,她疯了?”
刘宏士也是觉得莫名其妙,眼前女子竟然声称知道自己四世前的名字,真是天方夜谭。倒不如先问问她的家人,他迟疑道:“这位娘子,不知道你夫家是谁?在下虽算个芝麻绿豆官,但你放心,也肯定会帮你找到。”
女子听到这话,惨笑一声,“你问我夫家是谁?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我夫君早就命丧你手了。”
青锋立即回道:“你瞎说,我家先生从来与人为善,怎么可能杀你夫君?”
女子连连冷笑,说道:“他今生没杀,前四世却是杀了。”
青锋骂道:“长这么漂亮,却是个疯子。”
女子一挥手,将两人迷晕,“父王母后都道我疯了,那又如何?这就把你们抽魂夺魄,以泄我心头之恨。”正要动手之际,却听一声呵斥,“孽障,敢尔?”
原来是江莲璇正好赶到,制止了那女子。江莲璇手握一株金莲,怜悯道:“道友,你这一身福泽得来岂是容易?何苦要自己败坏?”
女子笑道:“你知道我是谁?”
江莲璇点头道:“知道。道友听我一句劝,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女子哼地一声冷笑,祭出酒壶,使出法诀就想把江莲璇收入壶中。谁知江莲璇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手中那株金莲清辉更盛,任那酒壶如何,都不动她一根毫毛。女子见等闲奈何不得江莲璇,便祭出另一件法宝。这法宝生的像个琉璃球,里面星星缀缀,又有银河奔流,彩虹挂边。法宝一出,江莲璇便觉得天地一换,知道自己已经被收入了那法宝之中。江莲璇也不慌,举起金莲一抛,便见金莲在空中定住,不断生根开花,最后开出一片金莲花海。江莲璇飞入花海之中,喊了一声,“道友我这就出去了。”话音一落,天地骤换,江莲璇还是站在地窖口,女子却被金绳缚住,脸色阴晴不定,似是没有料到江莲璇能如此轻易破去那法宝,更没料到自己被轻易降服。
江莲璇问道:“道友,我再问你一句,你还要不要取那刘宏士的性命?”
女子咬牙切齿道:“怎么不取?哪怕生生世世,我也要取他性命!”
江莲璇听完大怒,道:“好个孽障,执迷不悟,留你不得!”举起金莲就要取她性命,哪知怀中一个锦囊突然挣脱到地,现出一个七彩锦狐护在女子身前,跪向江莲璇,眼中泪涟涟,口中呜咽咽。
江莲璇止住金莲,对那七彩锦狐道:“小狐狸,你快让开。我这金莲,可不是你能挡得住的。”
七彩锦狐口吐人言,凄婉道:“求真人饶我娘亲一命。我娘亲也是个痴心苦命,还望真人怜悯!”
江莲璇疑惑道:“你娘亲如何痴心,如何苦命?”
七彩锦狐道:“真人,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第五十五章恩怨太难解爱恨易疯魔(一)
原来那要杀刘宏士的女子名叫青雪虹,是青丘狐王之女。修行有成之后,因性子未定,便去游历天下。那时她已有婚约在身,要问选的是哪家的好儿郎,说出来也配得上她,便是那北海龙太子,敖素。这个敖素,自幼在真武大帝座下修行,铲荡妖魔无数。有道是“击首诛邪酒一杯,何惧青天九万里。”
这青雪虹从青丘入了人间,一路游玩嬉耍,只是在人间哪少得了金银财物,这小狐狸就专使一些障眼法,把那些石块土粪变作金银,但终究不是点金之术,只消几日就化作原形。这般看来,倒真有一些视金钱如粪土的意思,只是苦了那些拿到石块粪土的人。
那日青雪虹雇了车去山中春游,路上香车宝马无数,行人也是三两结对。这车中坐的皆是贵妇小姐,这马上骑得全是青年才俊,就连行人村姑,也是姿色俏丽。
青雪虹想道:人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今日看来,也不尽然。凡是女子,只消有那点姿色,无不想着被人瞧一瞧,看一看,赞那么一声。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这韶华春光。
等到了密林处,青雪虹下了车,还未站定,便有一股狂风卷来。以青雪虹的眼力,哪会看不出这是别人使的法力,起的妖风。她也不动声色,任由那妖风把她卷走,也不知到了哪里,就见妖风一散,青雪虹便站在一处洞府之中。
要说这洞府怎么样的阵仗,妖兵排列刀在手,魔将领头威风凛,当中坐个妖大王,左右侍女侍左右。青雪虹一瞧,原来是进了妖怪的洞窟了。她执礼道:“敢问是哪位大王,请小女子过来不知要作甚?”
底下有妖将说道:“我家大王是这摩云山的主人,天上的神仙,地上的鬼怪都要尊称一声‘摩云大圣’。”
青雪虹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好大口气啊!”。那些妖兵妖将见她态度如此无礼,无不纷纷怒目而视,大声呵斥。那座上的摩云大圣止住底下激愤的妖兵妖将,对青雪虹说道:“这位道友,算起来咱两也算是本家了。今日请你来,不为别的事,只望你能给我的恩人一个说法。”
青雪虹心想,他倒看出我真身来了,这个野狐狸倒也有些道行,便说道:“本家这套就收起来吧,本小姐可从不用跟人攀亲。”
底下有妖将不忿道:“你的口气才是真大呢!你凭什么瞧不上我家大王?”
青雪虹嫣然一笑,说道:“我凭什么?自然凭的我爹娘。我爹是青丘之主,我娘是王母弟子。你说说,我爹娘哪个不比你家大王厉害?”
那些妖兵妖将听了果然一片哗然,唯有那摩云大圣听了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原来尊驾如此来头,那我恩人只是区区凡人,尊驾又为何要戏耍于一个凡人?”
青雪虹问道:“你恩人是谁?我又如何戏耍他了?”
摩云大圣说道:“我恩人在城南开着一家玉器店,前几日你去买玉饰,却将粪土石块化作金银骗了他。你说,是也不是?”
青雪虹却是记不起来了,她骗的人太多了,哪会一一记得。她笑道:“这可怪不得我,我向来视钱财如粪土的。”
摩云大圣听到青雪虹如此诡辩,也是气得发笑,“哦,是吗?那我可正好与你相反,我向来视粪土如钱财的。”
青雪虹以为这摩云大圣是在逗她,笑道:“你这话说得有趣。”
摩云大圣连连冷笑,“有趣?阁下既然觉得有趣,说不得在下就要讨教几招了。”
青雪虹这时才知道这摩云大圣是想要动手了,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更怎会怕这野岭里的野狐精。她哼道:“既然你想讨教,那我便教你几招。”
那些妖兵妖将听到这青雪虹如此自狂自大,俱都激愤不已,纷纷嚷着道:“大王,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女泼贼,何须您动手。小的们就能把她给收拾了。”
青雪虹伸出玉手,对着那些妖兵妖将一一指点过来,“都说我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你们才是真的不自量力。”说罢将手一起,一条七彩缎便飞了起来,周遭那些小妖只觉眼前一花,馥郁沁肺,就再也没了知觉。
摩云大圣抚掌道:“厉害!想来这就是青丘三宝之一,锦狐缎。”
青雪虹回眸一笑,说道:“算你识货。”
摩云大圣冷笑道:“还有两件呢?怎不拿出来亮亮?”
青雪虹将锦狐缎往摩云大圣那处打去,口中说道:“一件就能收的了你。”岂料摩云大圣抬手就抓住了锦狐缎,面不改色,瞪眼瞧着青雪虹,任她怎样用力也拽不回来。
这锦狐缎到了青雪虹手上也不多时间,再加上青雪虹也不常用,现下一见这摩云大圣只手便挡住攻势,只以为这锦狐缎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在埋怨她父王不肯给她好使的。谁知摩云大圣其实也是有苦难言,这锦狐缎在他手中犹如针扎,疼痛难忍,又是不断迷摄他心魄,只能勉强支撑,真是苦不堪言。
摩云大圣怒哼一声,将手中的锦狐缎扔了出去。青雪虹收回锦狐缎,说道:“你倒是不错,不过这才第一招,我可说好了要教你几招的。”言语说完,便又是一招。摩云大圣不敢托大,连忙躲开,祭出自己的兵器,一柄威风凛凛的斩马刀。要说这刀怎样?也是了不起。要说模样,刀尖隐透红血光,刀身祥云是天成。要说威能,一斩山河要开道,二劈江海倒卷翻。
这二位都拿着称手的兵器,来来回回过了几十招,却终因兵器的原因,到底还是摩云大圣落败了。青雪虹看着被锦狐缎捆得结结实实的摩云大圣,问他:“我这几招教的可好?”
摩云大圣嗤笑道:“也不怎么样,不过是仗着兵器的厉害。”
青雪虹笑道:“这等激将法,你还是收起来,我也不与你计较。我只问你服还是不服?你若是低个头认个服气,我也就放了你。你若是嘴犟不服,少不了一顿刀劈斧砍。”
谁料那摩云大圣半天不说话,青雪虹皱眉骂道:“服还是不服,你倒是给句话啊!怎么?不说话就当我拿你没办法了?”说罢使了个诀,那锦狐缎便开始越缠越紧,摩云大圣只觉自己三魂七魄都快被挤出窍了。
过得一会,青雪虹撤了法诀,问道:“这滋味怎样?你若觉得不错,我还有十倍于它的。”
摩云大圣说道:“且慢!自落入你手,我就没想落得一个好死。但我答应了我恩人,却不能失信于他。你若肯给我恩人一个交代,你要如何折磨我,皆由得你来。”
这个摩云大圣现在落得他手,生死不由己,要怎么折磨他不过是看青雪虹的心情,竟也敢提条件。青雪虹心中清楚,却也奇怪这个他口中的恩人到底是哪个人物?
“既然如此,我便答应了你。说吧,要怎么样才算是交代?”
“无他,将那真正的银钱原价奉还我恩人。”
第五十六章恩怨太难解爱恨易疯魔(二)
上文说过,摩云大圣的恩人是在城南开了一家玉器店,这店铺名就叫‘玉阑梨花’,取自《长恨歌》中的“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这店主人是个美娇娘,名叫花解语。早年在金陵也是颇有艳名,后来隐退于扬城,在城南开了家玉器店。摩云大圣换了装束,便领着青雪虹到了这家玉器店。
摩云大圣应该是常来的,看店的小厮一眼就认出了他,招呼道:“先生又来了!这次是要挑什么样的?”
摩云大圣摆手道:“这次是专程来找花老板的。麻烦小哥帮我通报一声。”小厮答应一声,便回身去找老板娘了。
青雪虹对着摩云大圣揶揄道:“你这个教书先生,哪来的钱,三天两头逛玉器店?就不能换个富商的身份?”
摩云大圣轻声笑道:“花女史是个扫眉才女,我自然不能太差。钱多这种事,稍稍解释一下即可,别人也不会问得太多。”
青雪虹听得发笑,又问道:“你这么有钱何不直接替我还了那银钱?何苦兜兜转转找到我,要讨个公道,以至于现在自取其辱,命不由己。”
摩云大圣答道:“我若是一个人来,花女史必然不肯相信我。但我要是带了你这位正主来,花女史必然会收下银钱。”
青雪虹道:“我若是有钱,也不用使那些障眼法了。待会你恩人出来了,我可是没钱还的。”
“无妨,我有。”摩云大圣道。
青雪虹嗤笑一声,不再说话。等过一会,有一美貌妇人挑帘走出,正是花解语。青雪虹打量了几眼,见她肌肤胜雪,五官精致,淡妆敷面,举止之间不失大方。那花解语见青雪虹盯着她瞧,不由笑道:“这位妹妹,可是我哪里不得体?”
摩云大圣皱眉道:“青小姐,你这样是干嘛?也太失态了吧!”
青雪虹哼地一声,扭头不说话。摩云大圣没空理她,向花解语行礼笑道:“花女史,许久不见,近日又来叨扰了。”
花解语笑道:“哪来的话,妾身只怪唐先生不早来叨扰。”
摩云大圣道:“先前以石块粪土戏弄花女史的,就是这位青小姐了。得了点微末道行,就不安本分,戏耍于人,还望花女史不要怪罪。”接着掏出银钱,道:“这是青小姐的赔偿,烦请花女史务必收下。”
花解语推开银钱,笑道:“些许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有什么打紧。这位青妹妹既是看上我这店中玉饰,便拿去好了。”
摩云大圣连忙道:“这怎么使得......”
青雪虹抢断道:“恭敬不如从命,多谢花姐姐了。”
摩云大圣怒视青雪虹:“花女史是客气,你怎么就真不客气了。”
花解语笑着安抚道:“唐先生莫要如此说,我是真心喜欢这妹妹,说的也是真心话。”
摩云大圣立马笑道:“花女史果然有林下之风,倒是叫好些须眉比不上了。”
青雪虹见摩云大圣这副模样,不禁暗自摇头,随后道:“唐先生,你莫要忘了待会还有别的正事呢。”
摩云大圣知晓青雪虹不愿多待,就是不知等出了店门后,还能不能再见到花解语了。想到这里,摩云大圣好好看了一眼花解语,随后告辞离去。
出了玉阑梨花,青雪虹笑问道:“你既然那么爱慕那花解语,何不向她说明,以求取其芳心?”
摩云大圣摇头道:“人妖之隔,鸿如天堑!”
青雪虹冷笑道:“你若是真心实意,又怎么会顾忌这人妖之隔?”
摩云大圣叹声道:“你自己也说了人妖之隔,可见你也认为人妖有隔,又怎叫我不顾忌?”
青雪虹一时语塞,盯着摩云大圣摇了摇头,叹息道:“唐元靖啊唐元靖!你又修的是什么野狐禅,强词夺理真是一绝。”语罢,兀自摇头离开。
唐元靖紧跟在后,说道:“我功行不如你,这不用你再来说。如今要杀要剐,你说一声便是。”
青雪虹不理他,只问他“你觉得人妖之隔与尊卑之别,哪个更难以逾越?”
唐元靖不假思索道:“自然是人妖之隔了。”
青雪虹看了他一眼,道:“原来你才是可怜人。罢了,你走吧,我不杀你了。”
唐元靖也是个聪明人,见她如此说便也能猜得几分,便道:“他日若有难处,只管来找我唐元靖。虽微末之躯,不入公主法眼,但......”
“打住,打住”青雪虹打断他,“你之心意我已知晓,他日若真有你的用处,我也不会吝惜咱们这点交情。”说罢便走了。
唐元靖在大街上想了一会,回头看了一眼玉阑梨花,轻叹一口气也走了。等回到洞府,有那小妖上来问道:“大王,那泼妇呢?”
唐元靖说道:“不得对青丘公主无礼。亏得公主不杀之恩,你们还能见到本大王我。”
底下小妖连声说是,又有那妖将说道:“不知大王恩公怎样了?”
唐元靖沉默不语,摆手道:“都退下吧。”
众妖听自家大王如此说,自然是俱都领命退下,各自于洞府外站岗。余话不表。
第五十七章恩怨太难解爱恨易疯魔(三)
却说那日青雪虹放过唐元靖之后,又在人间游历几日。但因那事,终究心中不太痛快,戏耍了一阵就打算回去了。
正御风在空中时,却见母后身边一个女官寻了过来。青雪虹停住身子,等那女官到了身前行礼后,便问道:“可是我母后让你来寻我?”
女官答道:“回禀殿下。是王上让小婢来此迎候殿下,一同回去青丘。”
青雪虹稍稍一想,又问道:“宫中可是来什么客人了?”那女官只言不是,青雪虹再问,只推脱不知道。青雪虹落回地上,道:“这人间风景如此美丽,真叫本公主舍不得。罢了,本公主便徒步回去,好好看看这美景。谁让本公主如此爱惜这美景。”
女官陪着落下身子,说道:“殿下,王上有言,请公主尽快回去。”
青雪虹冷冷哼道:“欲盖弥彰!真当我是好欺哄的?是不是那北海来人了?”
那女官被问得只低头不说话。
“罢了。”青雪虹心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随后说道:“要我回去可以,但你让我快回,我偏偏要慢回。你能奈我何?”
那女官也无法,只能陪在青雪虹身边走回去。还好她两个都有修为在身,长途跋涉之下,也未曾停歇一刻。
她两个走了几日,正到了一处山丘,隐有虎啸之声。青雪虹道:“听这虎啸像是困兽之声,去看看怎么回事?”
女官阻拦道:“左右不过一个未开灵智的畜生,有什么值得好看的。”
青雪虹并不理睬,径向虎啸之处走去,女官拗不过她只能陪着。她两个走了一会,穿过一片丛林,便见五六个猎户正围住一头斑斓猛虎,左右突刺。青雪虹呵斥一声,祭出锦狐缎打向猎户。女官赶忙阻止却是来不及了,那锦狐缎被青雪虹用了十成十的力,只电光一闪间便把那几个猎户打得脑浆迸裂,当场身死。
女官大呼一声“祸事了!”青雪虹却是冷笑道:“如今我也是成了那滥杀无辜的妖邪,不知我那未来夫君是不是还要斩妖除魔?”
女官说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罢抬手就想把那山君打死。青雪虹喝止住她,手拿锦狐缎道:“我辛苦救下它,你只管动它试试。”
女官也是冷道:“这几条人命,殿下只抬抬手便打杀了,真算得上辛苦。”
青雪虹见她讥刺自己,也不在意,对着那山君招手道:“过来,到这来。”那山君也知晓青雪虹是自己救命恩人,俯首踱步过来,绕着青雪虹打转,不时将身体轻轻挨擦。
此刻女官仍是冷冷盯着那山君,青雪虹看她不善,便摸摸山君的头道:“好虎儿,你就跟我吧,我正好还缺个跟班呢。”
女官对青雪虹的玩闹行径终于是看不下去了,“殿下,莫再玩闹了。尽早回去青丘才是正理。”
青雪虹笑笑道:“我何时说我不回青丘了?你这么急,不若你先回去。小老虎还不会御风,我只能和它慢慢走回去。”
女官此时已是恼羞成怒,冷笑道:“殿下莫不是还惦记着那个下贱奴仆?也不怕告诉殿下您,今后您再也见不到他了。”
青雪虹闻此大惊失色,勃然怒道:“你说什么?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死了。好让殿下从此死了这条心。”
“我不信,”青雪虹大叫道,“我母后绝不会允许父王如此做。你分明是想诓骗我,激我赶回青丘。”
“信不信由得殿下。”女官撂下一句话就御风走了。青雪虹哪会让她如此就走掉,赶紧追上去缠着她不放她离去。正在二者纠缠的时刻,天边突然挂出一道彩虹,又有银河奔涌而来,将那女官席卷而去。青雪虹见此状,岂会不知这是青丘三宝之一“乾璃”的神通,又听一声“雪虹”,便知道是自己心上人找来了。
青雪虹拦住她心上人道:“穆奎,快把那乾璃收了。她是我母后身边的人,不可取她性命。”
穆奎听言便把乾璃收了,放了那女官出来,呵斥道:“快滚!”
女官恨恨地瞧了一眼穆奎,便御风走了。青雪虹见她走了,便对穆奎说道:“你闯下大祸了!你怎么把这乾璃给偷出来了?”
穆奎说道:“我看守这宝贝百多年,要偷它还不容易吗?”
青雪虹道:“你偷了这乾璃,于我父王来说,便是本不该死,现在也是该死了。”
穆奎道:“只望不要牵累到你就好。”
青雪虹听此言也是心中一时柔情无限,但现下却要先想办法应付她父王,“你将这乾璃给我,这宝贝只能我去还给我父王。你要先躲起来,等我父王气消了再出来。”
穆奎将乾璃给了青雪虹道:“出了青丘,我便再无亲朋故友了,躲去哪里?我出来本想在路上拦住你,带你一起远走高飞的。”
青雪虹唉叹一口气,“我又何尝不想。但我父王手眼通天,若真个激怒了他,天下之大万难有你我容身之处。”
穆奎道:“我是无妨,就是怕你受累。”
青雪虹又叹一声,道:“你担心我,我更担心你呢?我毕竟还是我父王的女儿。唉!我在扬城交了个朋友,应是可以托付的。我先带你去他那落脚,随后我再回青丘,好好劝劝我父王。”
第五十八章恩怨太难解爱恨易疯魔(四)
话说青雪虹携着穆奎来到摩云山,找到山上值守的一个小妖,让他去禀报唐元靖,就道昔日故人来访。
唐元靖听闻手下来报,又问了两句,便知道是青雪虹又来了,赶忙出去迎接。到了外间,见到青雪虹和穆奎,便道:“公主前来,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青雪虹笑道:“几日不见,唐先生功行见长了。我今日前来,却是希望唐先生兑现昔日诺言。”
唐元靖心中微惊,什么事能让这位青丘公主都为难了,但还是说道:“公主但凭吩咐!”
青雪虹说道:“唐先生只管放心,只是让你收容我这位朋友几天。只是......”
唐元靖也是聪明人,立马接道:“公主无需多虑,唐某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我手下的众妖也不是那多嘴多舌的。”
青雪虹点头道:“那就好。”
当晚,青雪虹与穆奎一起夜宿唐元靖的洞府之中。第二日清晨,青雪虹带着乾璃告别了穆奎和唐元靖,赶回了青丘。
待她到了青丘王宫,便见先前那女官正在那等她,女官见她过来,行了一礼道:“殿下,王后口谕,让您一回宫就去见她。”说罢在前引路。青雪虹也不怕,心道:那是我母后,还能害我不成?便看看你到底在我母后面前搬弄的什么是非。
到了宫殿之中,青雪虹见到自己母后正端坐上首,对自己莞尔笑着,心中顿时大定,赶紧行了一个礼,“儿臣见过母后,母后福寿安康!”
王后笑颜更胜,招手道:“虹儿,快到母后这来。这趟出去,吃了不少苦了吧。外间可不比咱们青丘啊,不是谁都顺着你的。”
青雪虹走上前去,依偎在她母后身边道:“还好,还好。只是回程的时候遇上些不长眼的东西。”说罢特意看了一眼那女官。
王后呵呵笑道:“虹儿啊,你出去那段时间,你父王和我都很是想念呢!这次回来就不要出去了,好好呆在宫里。你父王已经和北海龙王订好婚期了,就在下月,你可明白了?”
青雪虹急忙道:“母后,你听我说......”
王后打断她道:“母后就你这一个孩子,你的婚礼母后必定替你办的热热闹闹。不说那满天仙神都请来吧,起码也得请来一半多啊。还有北海那边,也肯定是不能怠慢的,不然母后第一个不答应。”
青雪虹此时心中更急,脱口就道:“母后,我不嫁。我只喜欢穆奎,除他之外,谁也不嫁。”
王后一听脸色顿时阴了下来,眉头微皱,眼睛盯着青雪虹,看不出喜怒,只道:“虹儿,是母后错了。”
青雪虹道:“母后怎么会错,只是这事实在......”
“好了,”王后再次打断她道,“是我以前太过宠溺你了,才让你敢这般胡闹。从今开始,你便待在宫中,哪也不许去。”
“母后!”青雪虹还待再说,王后摆摆手让她退下去。青雪虹从未见过她母后这般模样,心中也是惴惴不安,只能行礼告退,正走了三步时,又听她母后道:“虹儿你莫再胡闹了,也不要去你父王那放肆了,否则,母后也无能为力了。”
青雪虹听此,心中也是更感无奈,偌大宫中好像再也无人能够帮她了。
此后青雪虹又试着几次逃出宫去,但无一不被抓住,眼见婚期日近,却毫无办法。一直到了婚期当日,这一天确实是盛况热闹,到场的仙神菩萨数不胜数。但青雪虹也正是等的这一天,她也是被逼的急了,当着在场所有仙佛大闹婚礼,先说自己早已心有所属,并已有肌肤之亲,珠胎暗结。她那夫君敖素当场便愤然离去,留下一句“欺人太甚”。这场婚礼到了这一步,已经是彻底被搞砸了,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青雪虹本以为事已至此,她的父王母后便能随得她去,可没想到只仅仅一月过后,便见到唐元靖带着她情郎穆奎的头颅前来觐见她父王,更是言说穆奎的魂魄被打得飞散无迹。青雪虹悲愤之下,当庭便刺死了唐元靖,也是从此之后,得了魔怔,心中想的念的全是报仇。甚至生下她女儿之后,也是弃之不理。
后因听闻掌天镜能够找出一人五世轮回,便去找寻那宝贝,谁知这宝贝落在了封修子手中。因这封修子知晓了青雪虹的身份,便想要那七彩锦狐缎。此是青丘三宝之一,青雪虹哪里肯,但也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因她女儿是七彩锦狐,便诓骗他七彩锦狐亦有些许妙用,于是就将她女儿作为质子送给了封修子。
“原来如此!”江莲璇叹声道。
“还望真人怜悯我娘亲,饶我娘亲一命!此大恩大德,芷兰永生永世,铭感在心。”七彩锦狐泪水涟涟道。
江莲璇说道:“若你娘亲能放下仇恨,不再伤及无辜,自然是可以。”
被捆在一旁的青雪虹却在不断冷笑,也不说话。江莲璇一看便知要她放下仇恨,千难万难,只好说道:“小狐狸,你娘亲怕是根本不听劝啊。”
七彩锦狐回头看了一眼青雪虹,随即眼中泪水更盛,只盯着江莲璇,压抑着哽泣之声,一眨不眨,任泪水泛滥掉落。
江莲璇面露难色,最后道:“你若是愿入我赤玄一脉,我倒是可去求我师尊替你娘亲化去业障。”
七彩锦狐点头感激道:“多谢真人,我愿拜入赤玄洞天,只望真人不嫌我鲁钝就好。”
江莲璇点了点头,便向东边拜了三拜,只见有金虹飞来,将那青雪虹一卷而去。江莲璇笑道:“莫要惊慌,那是我师尊施法。现在你娘亲怕是已经在蓬莱岛赤玄洞天了。”
七彩锦狐此时也化作了人形,拜倒在地,拜了三拜,道:“弟子青芷兰,见过师尊。”
江莲璇细细一端详,只见她肌肤欺霜胜雪,红唇艳若春花,眼眸似怨似哀,脸上生春,让人好不怜惜。江莲璇称道“善哉善哉”,扶起了青芷兰,说道:“你既然愿意入我门中,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大弟子。我赤玄洞天一脉,以‘赤、清、真、玉、宝、阳、云、虚、纯、明、如、空’论资排辈。你既是我弟子,便是真字辈,我给你取道号‘真霄子’。”
青芷兰又是拜谢,最后江莲璇从壶中放出戾镇海和朱守岱,这两个见了青芷兰后,虽是惊奇不明真人怎么就突然多了个弟子,但都还算是恭敬,口称了一声“见过小真人!”江莲璇又吩咐他们两个将刘宏士主仆二人送去上任。
此间事了后,他们一行自是再次上路,戾镇海问江莲璇去哪?
江莲璇哈哈笑道:“自然是去问那萧王要我的道场!”
小说《坠金钗》第一卷已更完
感谢小伙伴们的支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