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不开心得厉害,想抽支烟,抖出来的都是纸条。
拼凑出来,都是关于美好的。比如:许芒,我们在一起吧。
01
阿芒忧郁,傍晚的霞光照得她棕色的发丝愈发亮眼夺目,像是镀了灿灿的金光。
一撇一撇的晚风,吹荡着肥大的校服。落日落在脚尖,烦心事旋转在心尖。
之光背着书包拿着扫帚,气喘喘到天台,黄昏里藏着阿芒。
阿芒点了支烟,烟雾在周身一圈一圈荡开,一缕一缕的像是被硬生生撕扯开来的黄粱梦。
阿芒瞧见一处的之光,慢条斯理地掐灭了烟,踩了一脚烟蒂。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又淡淡道:“不好意思,忘记今天打扫卫生了。”
之光摇摇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不用了,我打扫完了,等久了吧,一块回家吧。”
“沈之光,因为你送我回家,我成为了全校师生的公敌呢。”阿芒轻笑着。
之光有些拘谨,“阿芒……”阿芒倒是等着,这冗长的沉默,终究是没有后话了。
阿芒的生活也像这没有回应的波纹,一圈一圈漾开来的水波纹躲在鱼肚子里,淹没在海藻里。
浮上来的都是油脂,像是对聊赖生活的反攻。
“可以给我点支烟吗?”阿芒掏出烟,夹在指缝间。之光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在落寞黄昏里小心翼翼却有些发颤点燃了烟头。
滋啦的火光,烟雾消散在火光中,点燃了不争气的晚霞景色。
点燃了之光,点燃了阿芒,点燃了叫嚣的生命,点燃了不甘的平庸。
02
次日,在网络时代每个人的生活都是透明的。
阿芒瞧见学校的贴吧里疯传着沈之光为她点烟图,以及对于她的污言秽语。
她一直以来都是不屑一顾的,轻蔑一笑。
“许芒,你真不要脸,自己坏还要带着之光坏?”
头发被勒住,头皮发麻的痛觉席上来,痛得阿芒说不出一个字眼。
她被孤立,被恐吓过,被群欺过。
也有幸享受过蛋壳在脑门敲破的惊喜感,蛋清黏糊地顺着发丝流淌下来,就像他们恶作剧在她掌心中放的一条虫子攀爬着,都让她觉得反胃。
等肇事女孩松手,阿芒毫不在乎炸乱的头发,“我还不稀罕带坏他。”不拖泥带水,转身不惹眼地还了女孩一掌。
阿芒从来不是好欺负的女孩子,纵然是独行者,也有誓不罢休的气势。
如芒的年纪,怎甘忍气吞声。
她就像麦芒一样锋利,这世间她倒也没见过针尖一般的人。
踏进班,一阵唏嘘声,倒喝声,此起彼伏。课桌总是乱的,书本从来都是缺页的。她习以为常。
之光匆匆跑来地给她早饭,瞧见这副老样子,还是先好脾气地收拾好。
“沈之光,我吃过了。”阿芒冷言道,“以后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身后此起彼伏的谩骂声,低低的咒骂声如同蚯蚓。之光有些失落,“对不起,阿芒。”
“除了对不起和解释,你什么都不会。废物。”阿芒道。
废物?之光在数学课上走神,好像阿芒说的没有错,他的确是个废物。他同样被人不解,像是阿芒的牛皮糖。
高一时,他在校外被青年围住,恐吓声如潮淹没了他。是阿芒如同初生牛犊,一个乖张戾气的小女孩挡在他身前。
沈之光品学兼优,一直都是成年人嘴里的模范生。相貌也出众,为人温文尔雅,是不少少女暗恋的对象。这帮青年的为首之人,是爱慕沈之光之中的一个太妹的男友。
沈之光一路跟着阿芒。阿芒转头道:“你没有家吗?”之光低头道:“谢谢你,我想做你的朋友。”
阿芒只是低声一笑,“你都不了解我,还想跟我做朋友。”
“朋友”,这个词汇如此简单又如此令人向往。
阿芒有过朋友,有过很好的朋友,在意外来临之前,她也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呀。
她也喜欢五颜六色的小东西,也喜欢粉嫩的事物,也喜欢古灵精怪的小玩偶,也喜欢下课拉着好友一起嬉戏打闹。
当她学会抽第一支烟,学会喝第一罐酒,学会用拳头发泄第一场情绪。
她的朋友们的妈妈就像躲避瘟神,拉着自己可爱的女儿逃离她。
“许芒,我是沈之光。可以跟你做朋友吗?”沈之光抬起头,眼睛亮亮的,似乎傍晚的清风与零星的夜幕躲进了眼眸。
他甚至抬起手臂,伸出手,五指分明,世间所有关于美好的万物似乎都藏在他的五指间。
似乎只要她也伸出手,握住他的五指,所有的美好都会属于她。
恍惚间,阿芒是认同的,她也迫切地想要回归那种生活。
那种归属感在肆意翻涌,像儿时看到的煮沸的开水,泡泡一个接一个。
鼻青脸肿的阿芒愣了愣,鸭子嘴一般硬,“打架都不会的废物。”
那场落日撒得他满是金黄,灿烈的模样像是绽开的岁月,动人又深情。
被定义的废物,却像是个守护者,守着转角口,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她,目送着她。
03
我叫许芒,关系亲近的人会喊我“阿芒”,不过鲜少。和妈妈分别后,我变得孤僻异类。
我在人群里闪躲,人海隔得我与众不同。
和妈妈分别后,我学会了抽烟,是放学转角口那个青年教我的。
他说烟哪是瘾,是淡忘难过的神药。
对啊,青年说的都不是忘却。
烟夹在指缝里,烟雾缭绕着神情,那一瞬间什么烦心事好像都可以化作烟,散开散开。
沈之光起初掐过我的烟,为此他烫到了,拇指留下了一道印子。我没戒掉烟,也没理会过他。他不过是一个连动手能力都没有的男孩子。
不过我也是羡慕他的,模范生不是谁都担待得起。我见过不少女孩子看向他的目光都是如水的,极致的温柔。
他强调过多次烟对人身体的危害。我怎么不懂,他却固执。
我板正他,“沈之光,我的烟瘾能带来快乐,快乐是无价的。”
后来,他口袋里揣着打火机,为我点过几支烟。
和妈妈分别后,再也没有人对我这般温柔过,除了沈之光。
我以为他除了学习,除了维持模范生的好榜样是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扬言与我交朋友的。
和妈妈分别后,我发现了个秘密。是下雨天,亲人都穿着黑衣服,为我妈妈下葬。
姨娘在我耳边道,“多注意你爸爸,别让外面那个女人生了男孩。”
我突然意识到了,也明白了原本健康的妈妈为什么突然一下子离开我了。
送走妈妈后,我真的有跟踪过我的爸爸。爸爸对我不好不坏,物质上很是满足我。
爷爷奶奶是守旧的人,对女孩子不太喜欢,连同我这个孙女也是。
跟妈妈彻底道别后,没有人管束我。
我弹钢琴的手点燃了烟,扛着小提琴的肩膀被烟蒂燃过。
这一切是有渊源的,比如:妈妈的离开。
我叫阿芒,是妈妈生前对我的称呼。之光也这么称呼我,阿芒,阿芒,我们做朋友吧。
如果不出意外,沈之光倒是真是一束光,通透又明亮,夺目却隐忍,在我如芒岁月里成了一束光。
如果我是麦芒,那么后来又能被沈之光守护的人便是针尖。
我像是寻找家的小猫,一点小风小雨垮不了,但是一点爱的施舍都是弥足珍贵的,溃不成军的。
04
高三那年,所有人浸在学海里,没有过多人